二人一路聊著到了安僖堂,果然見院子里烏壓壓的集著許多府中以及各處莊子,商鋪里的管事。
徐婉寧朝著靜姝拋了個“我看我猜對了罷。”的眼色。
靜姝真的沒想到老夫人這么快就讓她掌家。莫說是鎮國公府這樣京城里數一數二的簪纓世族,就是一般的富貴人家,新婦也是要進門滿一年才有打理中饋的資格。有些能力不足的,甚至要更久。
而她,不過才入府三個月,時日尚短。
院中眾人見兩位灼灼其華的少夫人走了進來,一個個斂眉收目,紛紛向二人恭敬問安。
二人一面往堂屋走,一面沖著眾人微微頜首,兩人一前一后進了正房。
屋內,老夫人坐于上首。她如今已經病愈,今日穿著蓮青色的鑲著赤朱滾邊的翟衣,花白的頭發一絲不茍的梳成如意髻,發髻上端端正正的插著一支赤金鸞鳳大釵,兩鬢簪著碧墨如洗的翡翠珠子。
端的是精神矍鑠,威嚴大氣。
府中的大管家福叔,祥叔分坐于老夫人下首。見靜姝和徐婉寧進來,二人起身見禮。
這二位是府中德高望重的管事,二人自不敢托大,連忙還禮。
“坐下吧,我今日叫你們過來是有事要說。”老夫人招呼著兩個孫媳婦道。
二人答應著,挨著老夫人坐定。
老夫人開門見山的說道:“老二家的前陣子總是夜夢已故的二老爺,這陣子去了廟上為二老爺抄經去了。”
郭氏再不堪也是大爺李顯的生母,老夫人雖然厭惡她,但為了長孫,場面上還是要給她留些臉面的。
說著,老夫人看向靜姝,又轉過頭對著兩位大管家道:“我近來的身子骨也是一日不如一日,精神頭難免不濟。二夫人的進門的日子雖短,但事從權宜,府中諸事,我便打算交給她打理著了。”
既然嫁進了鎮國公府,成了世子夫人,那么管理中饋是遲早的事。
她出身低,早日將當家主母的擔子挑起來,便能早日在這高門內立穩腳跟。再加上她本身也是個能干的,她娘家的繼母原不過是母親生前的貼身侍婢,出身低微,所以家里里里外外,迎來送往的她便是早早便能操持起來了,此刻接手中饋,靜姝心里還是有底的。
老夫人能這么早便將掌家之權交給她,也是對她的看中,靜姝自然沒有不愿意的道理。
只是場面上,還是要謙虛一番。
靜姝起身,沖著老夫人微微一福,緩緩道:“孫媳謝祖母抬愛,只是妾身年紀輕,只怕辜負了祖母器重。”
老夫人道:“年輕有什么要緊的,誰又不是從年輕過來的呢,再說,還有老大家的和兩位叔叔幫襯著你呢。”
不待靜姝回話,徐婉寧便搶著道:“祖母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幫襯弟妹。”
對于徐婉寧來說,老夫人能將掌家之權交給靜姝,她心里簡直比靜姝這個未來的當權者還要開心。
以前府中諸事都是她那個婆母郭氏掌著。郭氏是個極其自私又貪財的人,這些年,中飽私囊的事她也沒少做,如今府里有了正經的世子夫人,她也該讓權了。
徐婉寧自進門便被郭氏壓制,心中積怨已深,想到郭氏被奪了權。
徐婉寧就解氣!
老夫人笑著道:“你是個好孩子,有你在,祖母當然放心。”
祥叔和福叔也跟著附和道:“老夫人操勞了大半輩子,如今有了這么能干的兩個孫媳婦,也該享享清福了。您放心,咱們一定盡力協助世子夫人將諸事打理妥當。”
老夫人欣然一笑,朝著徐嬤嬤使了個眼色,徐嬤嬤轉身去了內室,片刻,取來一個精致的木盒子遞給老夫人。
老夫人打開盒子,從里面取出一塊赤金的牌子,放在手中摩挲了幾下,喚靜姝上前道:“這是鎮國公府的對牌,傳由宗婦。當年我曾將它傳給了福熹,福熹回公主府時又交還了我,我今日便再將它傳于你。”
靜姝恭敬道:“孫媳定會竭盡所能,不讓祖母失望。”
老夫鄭重道:“保守祖業,光續門楣。宗婦便是這府中的定海神針。”她滿含希望的看著靜姝,緩緩的說道:“如何修煉自身,門道便在這對牌上,你自己一面歷練著,一面琢磨吧。”
靜姝接過那對牌,凝神看去,那鎏金的對牌正面印著:
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
后面印著的是:溫良恭儉讓。
她手捧對牌,雙膝跪地,對著老夫人鄭重叩首道:“保守祖業,光續門楣。妾身一定不辱使命。”
老夫人將靜姝扶起,道:“今后這鎮國公府,就靠你跟伯約了。”
祥叔上前對著老夫人道:“各處的管事都在外面候著呢,老夫人可要訓話。”
老夫人點點頭,道:“今日將他們招來也是想讓他們都見見咱們新的當家人。”說罷,她看向靜姝,道:“跟祖母走罷。”
外面早已打點好,廊下設著一處高臺,上面鋪著大紅的氈子,各處管事早已到齊,一個個恭恭敬敬的立在臺下候著。
老夫人牽著靜姝的手,緩緩登上臺階,對著下面正稟神聆聽烏壓壓的人群訓道:“鎮國公府五百余口人,爾等都是府里各處的支事,都是明白能干的。”
底下諸人恭敬道:“謝老夫人恩德。”
老夫人接著道:“如今世子爺已成婚,有了世子夫人,我也老了,今日便將這府里中饋讓與二夫人,今后爾等要聽從二夫人差遣,做好差事。”
下面的人立馬烏壓壓跪成一片,沖著高臺上的靜姝山呼著道:“我等定會盡心做事,愿以世子夫人馬首是瞻。”
秋陽明媚,晴空萬里,燦爛的日光照耀著高臺之上那小婦人,她妍麗無雙的美面上掛著從容與自信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