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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二章洪廳長的煩心事兒

“那個楊少是什么人？”陳子華接過洪云亮遞過來的香煙，就著火點燃，吸了一口，噴出冉冉煙霧，停頓了一會兒才問道，方才包廂里面的時候他就疑惑了好一陣子。

“是楊書記的兒子，楊建輝。”洪云亮的神色頗為尷尬，他來的時候，楊少早就帶著一幫人離開了，反倒是魚米之鄉被翻了個底兒掉，不說其他方面，光是在娛樂城的七樓，嫖娼的副處以上各級領導干部就當場抓了四十多個現行，洪云亮這會兒心里別提多別扭了。

“哪個楊書記？”陳子華被洪云亮的話給搞糊涂了，不過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回過味兒來：“紀委的楊書記？”除了省紀委的楊宏斌，似乎沒有哪個大佬姓楊，而且還是書記，不等洪云亮點頭，陳子華自己就先醒悟過來，難怪看到楊少的時候覺得有些面熟。

“嗯，就是楊書記。”洪云亮臉上露出苦笑，陳子華這一手也不知道算是幫了他還是害了他，若是當場將楊建輝拿住，便沒有了回頭路可走，但沒有拿住楊建輝不說，還在行動過程中泄露消息，讓楊建輝先一步離開，更不用說南湖公安分局的表現了。

“那個周興賢有點意思，”陳子華琢磨了一下才道，“應該能找出不少有用的東西。”

洪云亮神色卻是遲疑了一下，很顯然對于追查楊建輝的事情有些顧慮，楊宏斌不是普通的省委常委，在關西省有著極深的根基，即便是省委書記曾華與省長林安東，都不愿意與楊宏斌有什么沖突，更何況，楊家本身就是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

陳子華自然看得出洪云亮的猶豫，不過卻沒有多說什么，擺了擺手道：“今天時間已經很晚了，有事兒我們明天再說吧。”從魚米之鄉回來就已經快十二點了，洪云亮又在這兒呆了很久，此時恐怕心里跟猴啃一樣了。

洪云亮趁機起身告辭，今晚他是不用想休息了，這會兒還得趕緊回去擦屁股。

魚米之鄉的事情洪云亮已經向省政法委書記程云濤和省長林安東分別做了匯報，剛開始的時候他自然沒想這么多，既然陳子華讓他封魚米之鄉，在他想來，不過就是一個娛樂場所嘛，封了也就封了，可到現場之后才發現，事情遠沒有他想象的那么簡單。

南湖分局的副局長周興賢已經當場被洪云亮訓斥了一頭，不過，從周興賢那里，洪云亮也知道了一件棘手的事情，魚米之鄉的幕后老板極有可能就是楊少，周興賢不知道楊建輝的底細，洪云亮卻是一清二楚，這類人很早就上了系統內部的名單，他豈能不知道底細。

而且更麻煩的是，魚米之鄉在這次突襲當中，查出的問題太多了，賣/yin/嫖/娼的事情且不說，光是從床上抓的這些領導干部，就讓洪云亮措手不及，如今中央巡視組就在省城，根本就沒辦法回避，恐怕省委書記和省長這會兒都在頭疼。

行動之前沒有請示，如今鬧出事情了，省委的那些大佬能饒得了他？所以，今晚洪云亮的心思一直就沒有安穩過，因為陳子華一直在身邊，他沒辦法親自去善后，心里自然焦躁難耐，好不容易從七彩虹大酒店離開，一鉆進自己的警車，他連忙從兜里掏出手機。

與陳子華一起離開魚米之鄉的時候，洪云亮就摳掉了手機電池，不是他不想接電話，而是實在不方便聽電話，此時離開了陳子華身邊，他連忙裝上電池，都不知道這會兒有幾個重要電話沒有接上了，魚米之鄉那邊的事兒，他還等著上面的指示呢。

果然，機子才開，電話鈴聲便響了起來，洪云亮低頭瞄了一眼屏幕，卻是省政法委書記程云濤的電話號碼，不敢猶豫，待鈴聲響了兩三秒左右，連忙接通按鍵，擺出一副恭敬的笑容，仿佛就站在程云濤面前似地：“程書記，您有什么指示？”

話筒里傳來程云濤略顯疲憊的聲音：“洪云亮同志，怎么搞的，電話這么難打？”

洪云亮一臉的苦澀，卻又不敢說自己方才摳掉了電池，只好陪著小心道：“對不起，程書記，手機電池沒電了，剛充了一會兒電，怕有重要事情，所以先裝上了。”

程云濤顧不得跟洪云亮分辨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沉聲：“你馬上到省委來，曾書記要聽你匯報魚米之鄉的事情。”先前洪云亮跟他匯報之后，程云濤不敢怠慢，連忙向省委進行了匯報，這個關鍵時刻，誰也不敢掉鏈子，不然保準吃不了兜著走。

洪云亮在手機屏幕上瞥了一眼，已經快凌晨一點了，暗自嘆了口氣，這個時候去省委？想到自己在魚米之鄉搞出的事情，只好自認倒霉，又給自己的手下和省廳那邊打電話問了問情況，這才開著車直奔省委大院，心里卻在盤算著等會兒怎么匯報。

跟陳子華交往這么久，兩人七拐八彎的還能扯上那么一點兒親戚關系，所以對于陳子華的交往圈子，洪云亮多少還是知道一點的，別的不說，陳子華與省委曾書記以及林省長之間有私交這件事，洪云亮還是比較清楚的，因此，該怎么據實匯報，還真得費點兒心思。

說到底，關鍵還是在影響上面，洪云亮自己面臨換屆的關節口，自然能體會此時省委領導的復雜心情，中央巡視組今天才入駐省城，晚上就搗騰出這么大一件丟人的事情，想要徹底隱瞞過去，顯然非常的困難。

但要是不捂蓋子的話，勢必會對主要領導產生影響，而且今年是換屆年，這次中央巡視組的地方巡視，很重要的一個方面就是考察干部，魚米之鄉的事情被考察回去，省委省政府的領導能有個什么好結果，不點名挨批就阿彌陀佛了。

在辦公室門口看到省委曾書記的秘書呂恒，洪云亮招呼道：“呂主任，曾書記在嗎？”

呂恒抬頭看了洪云亮一眼，面無表情的道：“洪廳長，曾書記等你很久了，讓你來后直接進去。”任誰深更半夜的被人折騰都不會有好臉色，呂恒能心平氣和的跟洪云亮說話，已經算是比較有涵養了，為了聯系洪云亮，呂恒都不知道今晚受了多少臉色了。

洪云亮倒是沒怎么注意呂恒的怨氣，他這會兒還在琢磨著怎么過關，既不想自己背黑鍋也不能把事情都推到陳子華身上，所以很是費思量，他今晚最失誤的是沒有提前先匯報，再請示，然后行動，而是出了問題之后，眼看著遮掩不住了才想起匯報，因此麻煩大了。

政法委書記程云濤就比他聰明得多，接到電話二話不說，直接就向省委匯報了，然后再當一回傳聲筒，便把他打發到省委，連聽他匯報都懶得聽，你自個兒去跟曾書記匯報去。

輕輕敲了敲門，然后推門進了辦公室，洪云亮一眼便看到頂頭上司，省政法委書記程云濤，不禁心里微微一愣，卻是沒想到程云濤也會在這兒。

此時不光是程云濤，幾個主要的省委常委幾乎全都在場，等于是一次臨時常委會了，見洪云亮進來，程云濤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然后才轉頭道：“曾書記，洪云亮同志來了，是不是先聽洪廳長說說具體情況？”他是分管的省委常委，不由他不主動開口。

坐在辦公桌后面的省委書記曾華，神色上倒是看不出有什么變化，目光在洪云亮身上瞥了一眼，淡淡的點了點頭，道：“嗯，云亮同志，魚米之鄉那邊是怎么回事兒？”

洪云亮趁著這會兒功夫，已經偷眼打量了辦公室一眼，發現主要省委常委都在，包括省紀委書記楊宏斌在內，心里不禁暗自奇怪，雖然今晚發生的事情有些突兀，卻也不至于把省委常委全部都驚動吧？否則的話，那還遮掩個屁，巡視組的人肯定早知道啥情況了。

但這會兒可不是他胡思亂想的時候，曾華一開口，洪云亮躬身站在曾華斜對面的位置上連忙匯報道：“省廳監控很久的一個毒販今晚在魚米之鄉交易，為了能順利抓捕毒販，所以才有這次臨檢，封鎖魚米之鄉也是為了抓捕工作。”

這是洪云亮想了一路才想出來的輒兒，之前在車上就跟心腹用電話商量了半天，幸好今晚的突襲收獲豐厚，在魚米之鄉不但真的抓捕了兩名毒販，繳獲了將近一公斤的毒品，還坐實了魚米之鄉娛樂城經營毒品的事兒，同時還有一名公安部通緝的犯人落網。

所以，反復掂量之后，洪云亮先是與省廳那邊統一了口徑，然后才把這個理由拿出來。

曾華聞言，卻沒有理會毒販的事情，道：“那些在魚米之鄉娛樂城鬼混的干部是怎么回事兒？”他現在最關心的是幾十名被抓了個現行的在職干部，尤其還是當著綜合辦工作組的面抓的，這讓省委非常的被動。

響鼓不用重錘，洪云亮不是傻子，一聽就知道省委書記問話的重點不是那些被抓現行的干部，而是為何會與陳子華撞到一起，可這正是他極力回避的問題，一說到陳子華，就沒辦法繞過楊建輝的問題，這才是最讓他頭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