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奶娘在菜地里摘菜的時候,不小心摔倒,水幽寒和小紅趕緊將奶娘扶回房里,海伯在旁邊看到了,似乎奶娘摔的很嚴重,也很著急。
水幽寒直接把奶娘扶到自己的正房,幫奶娘查看傷勢,安頓好奶娘,就帶著小紅到前院來找海伯。海伯正等在那里,見水幽寒出來,急急來問奶娘的傷要不要緊。
水幽寒還沒開口,眼淚先流了下來,“奶娘這次摔傷到不是很要緊,可是奶娘的腿,在去年冬天傷到了,染了寒氣,留下了病根,每逢陰天下雨,都要腿疼。我們來這里,不想麻煩海伯,因此不曾請大夫看過。這次,如果不是奶娘腿疼又發作了,也不至于摔傷。”
海伯這些天來,已經知道水幽寒待她的兩個下人非常親厚,尤其奶娘是自小就伺候她的,水幽寒和奶娘之間可以說是親如母女。
“奶奶,您太見外了,這有病怎么能不找大夫,耽誤了,就更不好醫治了。我這就套上車去請大夫。”
“如此多勞海伯了,只是,奶娘這個病根在府里時,也曾請人看過,說是不好治療,用藥不猛,治不好病,可用要猛了,就要傷身。最好是能用針灸,慢慢調理,才能去根。只怕鎮上的大夫對此無能為力,海伯,可否去濟水城找個好些的大夫來?”
“鎮上的大夫,自然比不得京城的,不過說到針灸,鎮上到是有一位歐陽大夫,只怕皇宮里的太醫,也是能比得上的。若是去濟水,路途甚遠,還要先做些安排才成。不如我先去請了歐陽大夫來,給奶娘醫治,如果不行,我就去叫了鎮上鋪子里的人來看著宅子,再去濟水城請人,奶奶您看這樣可好。”
“海伯考慮的很是,就依海伯的意思吧。”
海伯見水幽寒應了,趕緊去牽出馬來,套了馬車,急急向鎮上去了。
水幽寒松了口氣,海伯和她們相處,已經有了些感情,雖然要遵照著府里的意思,看管著她們,可對她們面上很恭敬,而且也是真心的關懷。比起水幽寒最初的設想,一個仗著資格老,見她們落難,奴大欺主的情形,可要好上不止多少倍。要欺瞞這個耿直的老人,水幽寒是有些內疚的,然而為了自己這幾個人的性命著想,也只能如此。
水幽寒讓小紅等在門口,大夫來了就帶到內宅去。然后,急忙轉身回去照看奶娘。
奶娘今天摔這一交,自然是故意的。為的就是要海伯請個大夫來,而且一定要是歐陽大夫。水幽寒根據奶娘聽到的傳聞,認為他醫術很高明,會,而且也肯為女人接生,還有一個重要的緣由就是,雖然曾為很多婦人醫過病,但是沒人能從他口中探得病人的信息,是個很有醫德的大夫,照她前世的話,就是很尊重病人的隱私。當然還有,就是這位大夫不勢力,窮人沒錢,他也會給醫治,比起一些年代沒錢就把病人扔到醫院外的要強上許多。
盡管如此,風險還是存在的。但是水幽寒不能再等了,而且恐怕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奶娘的摔傷算不上嚴重,但是膝蓋還是見了紅,水幽寒拿面巾,沾了燒酒,輕輕地幫奶娘擦拭。
“奶娘為了我受苦了,咱們不是說好的,只做個樣子,畢竟海伯也不能查看你的傷,何苦……”。
“姑娘,這點傷算什么,只要能請了那歐陽大夫來,摔的再重些,也算不了什么。”
兩人說著話,外面小紅挑了簾子進來,說大夫已經到了,要不要請進來。水幽寒和奶娘對視一眼,奶娘點頭。
水幽寒轉身拉了小紅出了房門,果然見海伯領了個中等身材的男子站在院子里,男子手里提了藥箱。想來就是那位歐陽大夫了。
正巧那男子轉過臉看,被水幽寒看了個仔細。
水幽寒吃了一驚,這和她設想的太不一樣了。只從奶娘嘴里知道眾人口中的歐陽振衣,她一直以為是個花白胡須的老者,沒想到竟然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面貌平常,不過一身儒雅之氣,讓人一見便生出好感。
海伯見水幽寒親自出來,雖然覺得有些于理不合,但是想到她和奶娘親厚,必是心里著急,而且水幽寒還蒙著面紗,也就釋然。
“奶奶,這位便是歐陽大夫,奶奶看在哪里為奶娘醫治為好?”
水幽寒向歐陽大夫福了一福,“奶娘傷在腿上,不便挪動,就請歐陽大夫到屋里為奶娘醫治吧。”
“那就麻煩歐陽大夫了。”海伯也只好如此。
“針灸只怕需要些工夫,小紅,你領海伯去書房,準備些茶點。”水幽寒吩咐道,然后對歐陽大夫做了個請的手勢:“歐陽大夫,這邊請。”就領了歐陽大夫進屋去了。
海伯原想跟進屋子,又覺不妥,就停在屋外,小紅早得了水幽寒的吩咐,就請海伯到旁邊的書房去邊吃些茶點,邊等。書房就在正房旁邊,海伯想想,覺得無妨,也就跟著小紅去了書房。
進了屋子,水幽寒沒有停下,“歐陽大夫,奶娘在里屋。”歐陽低頭應了一聲,隨水幽寒進了里間屋。奶娘正靠在榻上,膝蓋上裹著紗布。
“請歐陽大夫給奶娘看看傷勢。”水幽寒將一張凳子擺放到奶娘榻前,請他坐下。
歐陽大夫躬身謝了,把藥箱放到床榻旁的矮桌上,然后坐下,說道:“這外傷,我要看看傷口才行,只怕冒犯了奶娘。”
“這個道理我們懂得,請歐陽大夫盡管查看。”
歐陽點了點頭,輕輕拆掉奶娘腿上的紗布,仔細看了看傷口,又手拿紗布在膝蓋處按了按,“只是皮外傷,處理的很好,如果您不放心,我就開些藥,熬成藥膏,涂抹幾次,結了疤就好了。”又猶豫了一下,“其實不用藥也無妨的。海伯請我來,說是醫治傷寒腿,需要針灸,那還需先為您請脈。”
“請大夫您先為我家姑娘請脈可好?”
歐陽一愣,轉過頭去,見奶娘口中這位姑娘已經摘下了面紗,露出一張素顏,走到桌邊坐下,伸出手腕來,對他展顏一笑,等他請脈。
歐陽的心突的猛跳了一下,忙收攝心神,他年紀不算大,但是行醫多年,什么樣俊美的人物沒見過,怎么今天見了這個人,竟險些失態。
一邊奶娘已經拿了塊絲帕覆在水幽寒的腕上,“請大夫給我們姑娘請脈!”
歐陽心中覺得有些古怪,然而還是依言將手指按上水幽寒的脈搏,片刻過后,又仔細打量了一下水幽寒的面色,眼神中有一絲了然。
“請問,這位奶奶上次葵水是什么時候?”
“是三個月前。”奶娘答道。
“噢,那就沒錯了,給這位奶奶道喜,您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目前總體脈象平穩,胎兒很是健康。不過,奶奶似乎不久前曾經傷過身,后來雖然補養得宜,但是還是有些弱癥,還需調養,方能保母子平安。我這就給奶奶開個保胎的方子。”
“姑娘,您果真有孕了,蒼天有眼啊!多謝大夫,多謝大夫!”
這回輪到水幽寒愣在那里,半晌說不出話來。
不幸中獎?!
為嘛?為嘛?古語說,生孩子這事,男女同樂,而女子獨苦。她根本沒樂到,可這苦卻要她一個人來受。這是怎樣地幸運,請用悲憤地語調讀幸運這倆字。
現在不是胡思亂想這些的時候,水幽寒,你要鎮定。
“大夫,我的身體尚虛,而且這孩子來的時候,有些不湊巧,大夫,您看,可否幫我將它,恩,將它,打掉。”水幽寒莫名的覺得有些心虛,有些不忍,有些難過,還有些期盼,期盼什么那?
奶娘一臉的不可置信,“姑娘你……,你……”
這兩個人有古怪,歐陽大夫認定。按理說,她們的態度應該一致才對,可是……。
別人的家事,他也不便說什么,做好一個大夫的本份就是。
“奶奶,若是您執意如此,也不是不可行,只是,會傷了您的身體,過后,還是需要好好調養方可。”
“姑娘,你不能這么做,這個孩子……您不能打掉啊!”
水幽寒很矛盾,該怎么做那?無論如何,首先要說服大夫幫助保守秘密,至于孩子,她需要再好好想想。
“歐陽大夫,關于我懷孕這件事,可否請您保密,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包括海伯。”
歐陽自打跟著水幽寒進了屋子,就已經覺得有古怪,見她們主仆如此行事,又聯想到海伯對她們身份諱莫如深,心里疑慮更甚。
“歐陽大夫是個聰明人,一定察覺到今天請您來,其實是為了我。因為不想讓別人知道,才假借了奶娘的名義,連海伯也瞞了過去。我們主仆的身份,不好和您說。這件事要保密,也是出于無奈,是為了保住我們的性命。”
歐陽大夫聽了這話,想起水幽寒方才說的打胎一事,怒道:“這位奶奶之所以托付了我,莫不是相信了些傳言,覺得我肯為婦人接生,不必嫌疑,是個無行之人,慣做這些陰暗之事?”
水幽寒既不羞也不惱,“歐陽大夫何處此言,竟然將自己鄙薄的如此不堪。我確實是打算要將此事托付給您,因為我聽了那些傳言,深覺您不僅醫術高明,行事穩妥,而且醫德高尚,在您眼里,沒有貧賤富貴、男人女人等俗見,您眼里只有病人。這才是我敢賭上性命,將這樣私密的事托付給您的原因。”
歐陽大夫聽了這話,愣怔半晌,然后抖衣站起,鄭重地給水幽寒施了一禮。
“剛才是我冒犯了,請奶奶您不要責怪。奶奶的事,我發誓,會守口如瓶。”
君子一諾千金,不過是第一次相見,水幽寒不知怎地就是相信這歐陽大夫就是這樣的人。
“那么就要麻煩您了,能不能請您五天過后再來,還是為奶娘針灸。”
“就依奶奶的吩咐。”
兩人商量好說辭,水幽寒又請他給奶娘診脈,她心里一直記掛著奶娘曾經在寒風中,在青石板上整整跪了一天的事,怕她留下病根。雖然奶娘推辭,水幽寒還是強讓她坐下,歐陽大夫診過脈,問了病由,說是確實有風寒入骨的癥候,不嚴重,但如果不及時醫治,以后恐有麻煩,然后為奶娘針灸之后,才告辭離去。海伯已經等在門口,送了他出去,說好五天后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