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十一月初五,水幽寒的屋子里早已燒了火炕。因為她產期將近,奶娘干脆就和小紅一起,都搬到了她的外間來住,便于晚上照應。
水幽寒中午吃了一碗白米飯,一小碟鹽焗雞,還吃了幾塊粉蒸排骨,一些土豆絲、醋溜白菜,還有一碗鯽魚豆腐湯。就和往常一樣,穿了厚厚的皮襖,由奶娘在旁邊護著,到園子里去走一走。
前兩天下了今年冬天一來的第一場雪,雪下的不大,只有薄薄的一層。為了避免水幽寒散步會滑倒,奶娘和小紅已經把她平時散步的路線上的雪都清掃的干干凈凈了,這樣還不放心,她們還輪班陪在水幽寒身邊,還強迫水幽寒縮短了散步的路程。
雖然還未進數九,但是天氣已經非常冷了。水幽寒跺跺自己的腳,對現在腳上這雙靴子很滿意。這是前些天,專門買的上好的羊皮,按照她前世穿過的某知名皮毛一體靴子的樣式,給自己,奶娘、小紅、海伯各做了一雙。當然不會忘了歐陽那一份,而且還加了倍,給他做了兩雙。
可惜的是,現在這個年代做不了防滑牛津底,就按奶娘的法子,納了千層底的鞋底子。效果也還不錯,穿在腳上真的是暖暖的,絕不比號稱澳洲最好的羊皮差。
每張羊皮只能做一雙鞋,當然會有些邊角料下來,水幽寒不想浪費,都拼起來,又做了幾雙軟底拖鞋,不方便出外散步的時候,就在屋子里,只穿了拖鞋來來回回走上那么幾圈。
散步歸來,水幽寒又去矮廈,看了看蘑菇和豌豆苗的長勢。多虧了小紅,一溜火炕火燒的足,水也澆的足,蘑菇和豌豆苗長的都很好,再過幾天就可以賣上第一茬了。水幽寒已經和歐陽商量過,鎮上只有一家大些的酒樓,其它富戶也不多,這些蘑菇和豌豆苗還是要賣到濟水城去才行。水幽寒她們不方便,歐陽打算讓自家的管事去幫她們到城里賣菜。水幽寒這時才知道,原來歐陽在濟水城也有產業,或者更應該說他家的主要產業在濟水城,除了一幢大宅之外,還有很有名的濟生堂藥鋪和幾個雜貨鋪子。鎮上這邊是他母親留給他的,有宅子,藥鋪,還有田地。
剛從矮廈出來,小紅領著歐陽來給水幽寒診脈。一切都好,估計再有大約十天才是產期。診完脈,歐陽照例在水幽寒屋里吃茶、閑聊。
“歐陽大哥,你看我們這個法子還好吧,再過幾天,咱們就能吃上新鮮的蘑菇和豌豆苗了。”
“恩,確實不錯。一開始,你給我看那個暖房,我還不相信真的會種出菜來,現在我是不得不信了。難為你怎么想出這個法子。”
“不過是敢想敢做罷了。開始也并不肯定能種的出來,只是拿這些來試一試,沒想到竟然成了。是我們運氣好。”
“你啊,總是有些奇思妙想。那個西瓜霜,我試過了,果然很好用。照你說的,一部分做成散劑,另一部分做成了藥片。我留了些給你,其它的,都拿到我的藥鋪去了。半個月前,濟水城一個富商的兒子,得了喉癰,小孩子太小,又嬌養的利害,怎么都不肯吃藥,病越拖越嚴重。我家鋪子的坐堂大夫知道了,就親自登門,把這西瓜霜含片送了過去,讓那小公子含服。那個小公子,喜歡含片的味道,竟然像糖塊一樣,用了之后,果然有效。這下子傳揚開來,都知道我這藥鋪有這樣的好東西,買的人可多了。”
“那要恭喜歐陽大哥了。”
“該是同喜,”說著,從袋里拿出一包銀子,“這是賣藥的錢,還有些,等賣完了,一起拿給你。”
水幽寒看那包銀子,足有一百多兩,忙推辭:“大哥這是做什么,這藥材是大哥出的,藥也是大哥做出來的,我不過是說了個方子,也是大哥自己驗證出來可用的。藥錢,自然應該大哥收起來,不用給我。”
“那怎么行,”歐陽正色道,“方子是小寒你的,西瓜也是小寒你出的,我不過是出了些力,怎么能拿銀子,小寒你能把方子拿出來,已經做了件大好事,這錢自然該是你收著。”
水幽寒低頭想了想,對歐陽說,“大哥你看這樣好不好,現在這個西瓜霜很受歡迎,大哥不如以后就專門撥些人手來做這個,冠上大哥藥鋪的招牌,以后就是大哥家的成藥。大哥不肯讓我吃虧,那能不能讓我拿這個方子入股,以后賣西瓜霜的利錢,大哥分我兩成。十年為期,十年后方子就完全歸大哥所有,不必再付我任何利錢。”
歐陽聽水幽寒這樣說,沉思片刻:“小寒,這樣也可以。不過你只要兩成利,還是太吃虧,我再給你加上……”
水幽寒抬手打斷他的話:“大哥,你待我以誠,我也不能欺瞞大哥。這個方子,實在算不得有多玄妙,很容易被人仿制。大哥若想長久不被人抄襲,就要花大力氣保密配方,而且要讓更多的人,全大周的人,甚至其它國家的人都認濟生堂出的這個西瓜霜,也需要大量人力財力。以后也許還要改進配方,更不要提平日經營的開銷。我開口要兩成,十年,也許還要的多了,實在是我并不知道大哥這些成本要花費多少錢。大哥應該和屬下的掌柜先好好核算,如果不妥,再減掉些也無妨。”
“不必再核算了,就按小寒你說的辦吧。”歐陽拍了板。
“大哥,以你待我們的恩情,一個方子罷了,我本不該與大哥分利的,只是,我有這一家子人要養活,大哥你不怪我吧。”水幽寒幽幽地說。
“怎么會,小寒你對此事能如此爽快,不忸怩,反倒讓大哥高興。我明天就讓人寫了契約書來,我們簽字畫押,這件事就定下來了,以后小寒只管按季度分紅利就是。”
水幽寒欣喜萬分,以后十年無需侯府的接濟,自己這一家人也能起碼做到衣食無憂。歐陽振衣,真的可以稱的上是君子,不攜恩圖報,做事一板一眼,誠實可信。
“這些錢,小寒你還是先收起來吧,留作急用。”
“好吧,這些錢,就在我的紅利中扣除好了。”水幽寒也不和歐陽客氣了,只怕她很快就需要用錢了。
水幽寒把錢交給奶娘叫她放起來。水幽寒和歐陽這一番談話,奶娘都在旁邊聽的很清楚,看著自家姑娘就這樣賺到了一筆錢,而且是以后十年都有穩定收入,又是高興,又是驚詫,已經愣在一邊了。聽水幽寒叫她,才醒過神來,把錢收了起來。
水幽寒這時又想起一件事來,就和歐陽商量:“大哥,你估計我這蘑菇和豌豆苗,能不能賣的好?”
歐陽點了點頭,這些東西在小地方只怕沒什么人有能力買,但是到了富庶的大城鎮,那一定很受歡迎,那些大酒樓,官宦,富戶,都會爭相購買。“這個小寒你就放心吧,只怕你那些還不夠賣的。我家的管事,對濟水城非常熟悉,已經和幾家酒樓講好了,過兩天就來這里把菜送走。你就等著賺上一筆吧。”
“那自然是好。我在想,如果能有很多人買,那以后我就把這個法子傳給這王家村的鄉親,也讓他們能多賺點錢。靠著田里那點出產,他們的日子過的還是緊緊巴巴的。”
歐陽看了看水幽寒,好半天沒挪開眼。
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翻了個跟頭,水幽寒痛的唉呦一聲,忍不住笑:“這淘氣的小家伙,一定是聽到有錢賺,以后不愁養活他,他這是高興了,直翻跟頭那。”
歐陽和奶娘都忍不住跟著笑。
“孩子精神頭足,是好事。我看那,一定是個白白胖胖的小公子。”奶娘很肯定。
水幽寒笑了一會,就再也笑不出來了。這次的疼不同以往,一下子就過去了,這次,是一陣接著一陣,水幽寒扶著肚子,汗都下來了。
歐陽和奶娘都看出她的異樣,奶娘驚呼:“這不會是要生了吧?”
兩人趕緊將水幽寒扶到里屋的火炕上,歐陽為水幽寒診脈,點了點頭,說只怕是要生了。兩人又幫水幽寒檢查了一下,確定是要生了,不過產道還未開,估計要等到夜里,才能生下來。
水幽寒兩世為人,但她可沒生過孩子。她以為自己現在疼成這樣,還不得馬上就要生,可聽歐陽和奶娘所說,她這才開始陣痛,還得有幾個時辰才能生。讓水幽寒節省體力,忍著點疼。
水幽寒點頭答應,現在只有謹聽醫囑,勇敢面對了。把吃奶的勁都攢起來,就等大夫一聲令下,開始生娃娃。
奶娘和歐陽在一邊商量,水幽寒晚上生產,不能驚動了海伯,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讓海伯早點睡,睡的香。
水幽寒聽了,擔心地望著歐陽,歐陽明白她的意思,讓她放心。
“這個我已經想過了,晚上是最好不過了,這幾個月,海伯一直在喝我給他調制的藥酒。天氣冷了,海伯每天晚上會多喝幾杯。我今天會在他的酒里加些催眠的藥物,放心,不會對海伯有任何害處的。”
水幽寒點頭,也只能如此了。
奶娘叫小紅去做晚飯,自己陪在水幽寒身邊,歐陽去找海伯。
晚飯時,水幽寒盡管痛的沒什么胃口,還是逼著自己吃下一碗米飯,半只參芪燉雞。夜色降臨,小紅去門口接了歐陽過來,歐陽放下藥箱,對她們點點頭,表示一切都已經打點好。熱水、剪刀,白布等也都準備齊了。
當夜刮起了西北風,烏云將月亮完全遮住。寅時三刻,一聲響亮的兒啼從山腳下大宅的后院一間亮著燈的屋里響起,燈影下,可以看到三個人影晃動,其中一個抱了個小包裹,似乎是抱著天下最珍貴的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