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這一天忙忙碌碌。水幽寒也覺得累了。而彭娘子母女,這一天幾番變故,也被折騰的夠嗆。二妮兒已經在彭娘子懷里睡著了,小婉無精打采地。水幽寒就趕緊讓人給她們收拾了一間屋子出來,大家草草的吃了晚飯,就都安置了。
第二天,彭娘子早早地來到上房。她一見面就又要給水幽寒下跪。奶娘趕緊將她扶起來,讓到炕上坐了。彭娘子渾身上下都洗過了,頭上的傷口經過重新包扎,穿的是奶娘的一件衣服。水幽寒看她面容雖然還是憔悴,但是精神好了很多。
“彭娘子,以后大家都不是外人,這些虛禮就免了。我最見不得第五十七章信至別人跪我的。”這是真話,水幽寒到現在還不習慣看人下跪,要她給人跪下就更難。
“水奶奶,我們母女三個多虧了您才逃出了火坑,我再也不是什么彭娘子了。”
水幽寒見她這樣說話,看來是完完全全地想明白了,不由替她高興。
“秀娥姐,昨天休息的可好?有什么不方便,或是還缺些什么。都盡管和我說。我若不在,你就找奶娘,千萬不要和我們客套。”
“多謝水奶奶。奶娘和小紅都給我安排的妥妥當當的,我啥也不缺。您瞧,我這衣服還是奶娘找給我的。我來找您,是問您安排我做什么活計。我什么活都能做的,您盡管吩咐我。我們母女欠您的太多,我也不敢說還不還的話了,您讓我多做點事,我這心里,就能好過些。”
水幽寒一笑:“什么欠不欠的,我幫你們,是我自己愿意,可沒想著要你們報答我。你是個苦命的人,我也比你好不到哪里,看著你受苦,我心里就不舒服。今后你就在我這里住下,不著急做什么。你先好好調養調養,兩個孩子第五十七章信至也是。不知道二妮兒現在能吃什么,你和我說,我給你預備。”
“多謝奶奶,昨個奶娘拿了牛奶煮的米粉糊糊,二妮兒很愛吃的。”
“我家麒兒比二妮兒小,現在除了牛奶、羊奶,也能吃些蛋黃和糊糊了。小婉和二妮兒都該好好補一補,小孩子太瘦了。”
鄭氏搖頭,“那怎么行。我們是……,奶奶,您只讓我們吃飽就行了,不用特別……”
“說了讓你別和我客套。以后大家是一家人,秀娥姐你別總說見外的話。這幾天你也別急著要干活,這院子里活不多,有小紅她們那。你就好好的歇一歇,過去的事也別再想了。你瞧瞧我這院子里的人,臉色一個比一個紅潤。等什么時候你們母女三人也像她們那樣了,再來和我說做活計的話。”
小紅在旁邊就說:“我們姑娘恨不得把我們喂成小豬。”小紅自己說完就忍不住笑了,奶娘也笑。一會,桐嬸送了幾套小孩衣服過來。水幽寒拿起來一看,衣服有大有小,正好與小婉和二妮兒的身量相稱。
“我心里想著,奶奶這邊只怕沒有合適的小孩衣裳。我就找了幾件,都是府里小孩子穿過的,鄭氏娘子,你可不要嫌棄。”
鄭秀娥連忙道謝。
水幽寒就笑:“還是桐嬸想的周到,秀娥姐的衣服還好說,這小孩的衣服還真是為難,現做又來不及。”
桐嬸已經聽說了鄭秀娥的事情。又是同情她遇人不淑,又恨彭家太過無情無義。三個女人一臺戲,有桐嬸這個熱心又善談的女人在,戲就更加熱鬧。鄭氏被幾個人圍在當中噓寒問暖,想到這幾年自己過的日子,如今真是翻天覆地了,心里只有感激。
這時門簾一挑,冬兒走進來,對水幽寒稟告:“奶奶,少爺打發黃芪過來,說是您送的信有回音了。現在鏢局的韓六爺在少爺的書房等著,少爺請您過去。”
信、鏢局,那就只能是那件事了。水幽寒心里有些興奮,利落地換上一套見客的衣裳,就跟著冬兒出了小院,穿過夾道,來到歐陽的書房。
一進書房,果然看到歐陽正陪一個短打扮的中年男子在說話。兩人見水幽寒進來,都站了起來。
“小寒,這是正陽鏢局的鏢頭韓六爺。韓六爺,這是我表妹。”
韓六躬身給水幽寒施禮,水幽寒也側身回了一禮,大家分賓主落座。
歐陽將一封書信遞給水幽寒,“小寒,這是韓六爺帶回的回信,你看一看。”
信封上一片空白,還未拆封。水幽寒就當著歐陽的面撕開信封,從里面取出一張紙來。展開紙一看,卻只有龍飛鳳舞的一個大字。水幽寒皺了皺眉。這個字是草書,她不認得。我恨草書,水幽寒心里暗道,就將信紙遞給歐陽。歐陽低頭看了那個字,又看水幽寒的臉色,頓時明白過來,也不說話,只拿手指在桌上寫了個正楷的‘準’字。
水幽寒又拿過信紙來,仔細瞧了,還真是個準字。那字的下方還蓋了枚小小的印章,水幽寒認得是楚熙二字。
這就是說楚熙準了她的和離書了?還真是言簡意賅,一個字都不浪費在她身上啊,水幽寒暗想。
韓六坐在那喝茶,并沒注意到歐陽和水幽寒在打啞謎。
“小寒,這趟差事是韓六爺親自跑的。你若有什么要問的,盡管和韓六爺說。”
“這次有勞韓六爺了。韓六爺可否將與楚將軍見面的情況和我說一說。”
韓六喝下一口茶,開口說道:“歐陽大夫親自托標,說是事關重大,對方又是那樣身份的人,俺怕別人給辦砸了,正好去京城有別的事,俺就攬下來親自去了。說起來,還很是費了一番周折的。那天。俺到了這楚侯爺府上,先找了個看門的一打聽,原來楚將軍不在府上,到城外大營去了。那看門收了俺的銀子還挺仗義,說是大營離城遠,讓俺找將軍奶奶。他跟俺說只要不是軍情大事,這將軍的事,將軍奶奶都能料理。俺一想,這哪成,歐陽大夫千叮嚀萬囑咐要面交將軍,俺可不能就圖自己方便。辦砸了事情,回來俺沒臉見歐陽大夫啊。”
“韓六爺果然是信人,佩服,佩服。”歐陽笑道。
韓六笑的豪爽,“俺也不敢耽擱,就直接去了城外。到了軍營,一說找楚將軍,等了好半天,才有個小兵領著俺進去了。等見到了楚將軍,俺就把您那封信交給了他。這楚將軍收了信,就要打發俺走。俺就說,還得請楚將軍看了信,給了回信,俺才能走。楚將軍還真是講理的人,就讓人把俺領到旁邊的帳篷里。當時正趕上吃午飯,還給了俺一份飯菜。等俺吃完了飯,楚將軍就把俺叫了過去,把這封封好了的信交給俺。說是回信,讓俺拿著這個就可以交差了。”
“那楚將軍可還有別的話問你?”
“楚將軍問了俺,這信是誰讓俺送的。俺就說了是歐陽大夫。楚將軍就皺了眉。俺看他有點生氣,應該是不認識歐陽大夫。他又問俺,歐陽大夫是什么人,這讓俺送信的是不是只有歐陽大夫,還有沒有其他什么人。”
“那你怎么回答的?”
“俺就照實說了,歐陽大夫是俺們濟水的名醫,心腸好,醫術高,是個大好人。就歐陽大夫一個人讓俺送的信,沒有別人。俺是不是說錯了,這信是姑奶奶您讓送的嗎?哎呀,俺是不是辦砸了。”
歐陽笑著說,“韓六爺答的好,本來這信就是我送的。”
韓六聽歐陽這樣說,才又笑了。“俺當時還多了句嘴,問楚將軍難道不認識歐陽大夫嗎。楚將軍就說不認識,然后還給了俺賞銀。噢,對了。俺正要出大帳的時候,楚將軍還叫住了俺,俺還以為他有啥話說,結果他就說了四個字:好自為之。”
水幽寒和歐陽對視了一眼。
“這楚將軍還真是個好人,應該是擔心俺路上出事吧,才這樣囑咐了俺一句。歐陽大夫,姑奶奶,這差事您看俺辦的怎么樣?”
“極好,多謝韓六爺了。”
歐陽就叫黃芪拿了銀子出來,將余款給了韓六爺。
“歐陽大夫,您這給的多了。”
“多余的給韓六爺打酒吃就是了。”
韓六這才笑呵呵地告辭,歐陽送了他出去。回來時看見水幽寒拿著信紙正發愣,就問:“小寒,怎么了,有什么不對嗎?”
水幽寒驚醒過來。“沒什么不對,我就是覺得事情太順利,讓我有些不敢相信。”
“有什么可不相信的,他一個大男人,這點胸襟都沒有,哪里能帶兵打仗?”
“嗯,也對。”水幽寒對楚熙可以說是完全不了解,唯一的一次照面,是趙欣雅故意給她難堪。那時候,楚熙的態度,應該是視若無睹。不過他雖然沒有苛責趙欣雅,可也沒有對水幽寒落井下石。水幽寒在她眼里,也不過是棵雜草吧。如果在他眼前,他看著不爽,會想要拔掉扔了。現在這棵雜草遠遠地在天邊了,他也沒那么小肚雞腸一定要除之而后快。水幽寒對楚熙什么都不是。
水幽寒想清楚這些,不禁松了口氣。以后就完全自由了,“嘿嘿嘿嘿”。
“小寒,你怎么了,怎么笑的這么古怪,可是心里不舒服?”歐陽探過身來,目光關切地打量水幽寒。
水幽寒這才發現,自己得意忘形,忘記維持淑女形象了。這落在歐陽眼里,難免有些怪異。水幽寒趕緊收斂了一些。
“大哥,我是太高興了。這兩天,真是好事不斷啊,大哥,今晚得慶祝一下。”
歐陽笑著坐回到椅子上,“你啊,這些事擱在別人身上,可算不得什么好事。除了那個莊子你買的還算劃算,可你拿十顆金珠,全身上下的首飾,換回來一個婦人,還有兩個要你養活的小女孩。如今,又和尊貴的侯府斷絕了關系。若是別的女子,不哭太怪,你反倒當成大喜事來慶祝。”
“難道大哥也和別人一樣的想法?”
“不,當然不會。我明白你為什么高興。大哥也為你高興,你要怎么慶祝,可要大哥幫忙?”
“大哥真要幫忙?”水幽寒故意問。
“當然,你要我做什么盡管說就是。”
“那大哥可要說話算數。”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水幽寒見歐陽答應的這么痛快,就翹起嘴角,低聲對歐陽說出一番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