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市里回來以后，沒有幾天，就到了一年中最寒冷的時節了，新聞里播放著關于寒流到來的消息，農歷十二月中旬，時不時下上兩場大雪，有時候白天能化掉一些，但更多的時候，雪就聚集起來了。

最好是前一晚下了大雪的早晨，第二天沒有風，沒有云朵，太陽露出一點頭，早晨打開窗戶的時間時候就能得到一些驚喜。

李乘歡喜歡那樣的清晨。

晨練的習慣沒有改變，而與之相對的是，大多數人在這樣的天氣下，已經極難做到早起了，于是當他打來窗戶的時候，總能有幸看到未被污染的銀裝素裹的童話世界。

等到了樓下，更是能看到還沒有被沾染一點腳印的樓道口。

這樣的雪景，就會讓人產生一種強迫癥……沒有特別的事情，真是不愿意去踩上一腳。

李乘歡一面那樣想著，一面跳上去痛痛快快地給雪地留下一堆他43碼的大腳印。

說到鞋子……值得一提的是，這個寒假很明顯地長高了一些。

之前買了很多衣服，雖然當時是本著買大一點，可以多穿兩年的心態去買的，但是如今能穿得上的也不多了。

舒蘭倒是無所謂，她雖然也是農村出身，但畢竟不像別的農村小孩，從小是沒有吃過什么苦的，對于物質上的東西就會看得開一點，張羅著想把李乘歡的那些衣服都給丟了，然后重新給置辦一批新衣服。

為此，李乘歡十分嚴格地批評了舒蘭同志不節儉的行為。

“沒什么關系吧……早就穿夠本了。”

“這樣怎么能行！又沒有穿壞，哪怕穿壞了，稍微補一補，也不是不能穿。”

舒蘭忍不住說：“那……那怎么行！補丁的衣服，多難看啊！”

李乘歡語重心長地說：“媽，你這就是沒有吃過苦日子，我現在還小，任務是學習，穿那么好看有什么意義呢？我到學校去是為了學習知識的，不是去參加選美比賽的。”

舒蘭聽得一愣一愣，沉默良久，才表情很是復雜地說：“那你說，這些衣服怎么辦？留著給你妹妹穿？”

“那怎么行！妹妹將來穿我的這些衣服去學校，同學會笑話她的……算了，這樣吧，我們把它們捐了。”

舒蘭弱弱地說：“可是你剛才不是說，到學校去是學習知識的，又不是去參加選美的……”

李乘歡皺了皺眉頭，一個眼神讓舒蘭自行體會。

舒蘭就不說話了，咳嗽一聲，轉身去廚房了。

走到一半，意識到自己是媽媽，剛才實在太沒面子了，有些不滿地折返回來。

此時兒子正在房間里背對著她整理衣服，將那些穿不了的衣服一件一件整整齊齊地疊起來，已經碼了一摞。

舒蘭看了一會兒，發現李乘歡都沒有發現自己，想了想，偷偷貓著腳步走過去，然后突然伸手，把李乘歡整理好的衣服弄亂。

李乘歡整個人都僵在原處，舒蘭這才心滿意足地一溜煙跑出去了。

看著被弄亂的衣服，李乘歡好氣又好笑，微微嘆了口氣，但望向房間外面，臉上卻緩緩浮現了一抹溫馨的笑容。

索性也懶得整理了，往床上一躺，倒著看窗戶外面，淡淡云朵漂浮在藍藍的遠空。

這樣的季節很是適合做一些窩在溫暖的房子里的事情。

在縣城里，除了偶爾會約上姜云妙他們幾個，找一家有空調的水吧坐一下午，更多的時間是去爺爺家做客。

因為天氣越來越冷了，爺爺也就不在外面擺象棋了，單位當初分給他的房子面積不算大，小一點反而有好處，前段時間爸爸換空調的時候，順便給他們老兩口也換了一臺，新的空調制熱效果很好，一打開，整個房子都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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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這個時候，就會把象棋擺在客廳里，讓李乘歡陪他殺兩盤。

爺爺畢竟是年紀大了，又好面子，象棋下輸了總是一件沒有面子的事情，輸的次數多了，更是容易讓他整夜整夜地糾結，所以呢，李乘歡在下棋的時候……

絕對不會讓一點點。

李動江往往是第一盤笑瞇瞇地跟李乘歡下，同時還要分享一些自己剛剛研究出來的棋譜心得。

第二盤的時候，就沉默著下了。

到了第三盤，就像一個慪氣的小孩子一樣，每次好不容易逮到可以吃子的機會時，都會特別大聲地說一個字：“吃！”眼神再兇巴巴地瞪一瞪李乘歡，直到李乘歡笑瞇瞇地擺出隱藏的殺招，氣的老頭懊惱不已，直拍著腦門兒：“哎喲！沒看到啊！”

“悔棋不？”

“不用！”

到這里大抵就是每次象棋的收尾階段了，那個“不用”，是老頭兒最后的倔強。

去爺爺家的時候，自然是會把霞寶帶上的。

每次下象棋的時候，小丫頭都看，而且看得極為認真，看的時候不說一句話，奶奶問她看得懂嗎？她一本正經地給奶奶“噓”一聲，奶聲奶氣地說：“觀棋不語是菌子。”

“菌子？”

“就是一種蘑菇啦。”

李曦霞愛吃蘑菇，對蘑菇的偏愛甚至勝過了對糖果的喜愛，爺爺奶奶自然對李曦霞更加寵愛，每次李乘歡帶她過來，都會準備一兩道跟蘑菇有關的菜。

很難說的清楚霞寶為什么喜歡蘑菇，大概是她很小的時候，聽了小紅帽采蘑菇的故事，那時候的她肯定覺得，蘑菇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了。

這樣的印象就像思想鋼印，但輕輕地，溫柔地種在了她的心里。

過年的時間越來越近了，爸爸媽媽也徹底空閑起來，到爺爺奶奶家，以及外公外婆家的頻率也逐漸高了起來，跟老人聊聊天，只是每次結果都不太美好，老人和中年人總是說不了幾句話，就會拌兩句嘴，老頭兒就會氣呼呼地罵李臨岸，“你看看你，伱咋不像你兒子學習學習呢！整天就知道氣你老子！”

距離過年還有七八天了，回去的路上，李乘歡開始思考著今年這個年怎么過……舒蘭和李臨岸卻跑開了，只留下他牽著霞寶。

雪有點厚。

今年，或許可以把爺爺奶奶一起接到外公外婆那里過年，肯定熱鬧……

就在如此想著的時候，突然一個白色東西飛過來，他反應極快，一個閃身躲開了。

只見老媽和老爸在遠處對他喊：“兒子！來打雪仗！”

李乘歡啞然一笑，低頭看了看霞寶，她也是一臉期待，躍躍欲試的樣子。

“霞寶也想打雪仗嗎？”

李曦霞穿著熊貓套裝，看起來圓咕隆咚的，剛剛點點頭，一個雪球就飛過來，打在她的帽子上，隨后便一臉懵逼地坐下了。

李乘歡頓時大怒，罵那兩口子不講武德，開始在地上聚攢彈藥，隨之而來的是一堆雪球。

李曦霞站起來，說：“哥哥，我保護你！”然后蹣跚走到李乘歡身前。

李乘歡有些感動，但下一秒霞寶就一腳踩空，“啪嗒”一聲摔在了地上。

遠處，傳來那對夫妻沒心沒肺地哈哈大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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