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行了,我認輸,我認輸…”我跳下馬,也不管地上有多臟,一屁股坐了下去。
老十“吁”一聲,黑鬃的海青馬在綠草茵茵、百花盛開的草地上調頭朝我漫步走來。
“其木格,就你這水準,還不如八嫂呢,居然敢叫囂著和爺賽馬。”老十下馬后非常沒形象的在我旁邊躺下,順手扯過一片葉子,在手上把玩著。
為了我的皮膚,我忍住躺下的沖動,“爺,我本來是想遛馬的。”
老十哼了一聲,輕蔑的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打小長在江南呢。”
我懶得理他,朵朵白云飄蕩在湛藍的天空中,春風輕拂著大地,萬物復蘇,讓人充滿了希望。
老十似乎沒那閑情逸致感春悲秋,“其木格,起來,爺陪你遛馬去。”
這個老十,怎么就靜不下來呢,才歇了多久啊,一分種都不到。
“爺,再歇會兒吧,等等小英子他們。”我拒絕再騎馬,太累了。
老十沒作聲,又扯過一片葉子蹂躪。
看著眼前的美景,我想起了一部韓劇女主角對幸福的理解。見老十實在很無聊,我決定逗逗他。
“這里有藍藍的天空、白云、微風、綠草、野花、小鳥,爺,你覺得還差了點什么?”
老十側頭想了想,“你漏了馬。”
這個大老粗。
“不覺得差了點歌聲?”我壞壞的笑道。
老十瞄了我一眼,拿了片葉子在鼻邊嗅了嗅,“爺還沒聽過你唱蒙古長調呢,唱來聽聽。”瞧著他一副勉為其難的恩賜樣,我給了他一個白眼。
切,以為我只會蒙古長調,我要唱出來,嚇死你。
“這種場合,爺該高歌一曲的,給周圍美景添點陽剛之氣。”
老十聽了,哈哈大笑,“其木格,你要贏了爺,爺天天唱給你聽。”
我猜老十大概五音不全,否則他早賣弄開了。
還沒等我繼續誘勸,耳畔便傳來一陣馬蹄聲,小英子他們到了。
“勒孟,和爺賽場馬,贏了爺,重重有賞。”我來了精神,說完,又低頭看著老十,“爺,勒孟的騎術可有得趕,你要累了,就下次再比吧。”
老十利落的起身上馬,“在這等著,眼睜圓了,看爺怎么威風。”
看著老十矯健的身影消失在遠方,我稍微松了口氣。
這幾天,老十象失了魂兒一樣,不是在書房發呆,就是在我屋里呆坐。
每頓吃不了幾口就放筷子,酒倒消耗了不少,我只冷眼旁觀著,不痛不癢的安慰幾句,畢竟人家父子倆的事,外人也不好插手。
但當我發現他連酒里摻水也品不出時,也不由擔心起來。
終于,我弄來了老十折子的副本,不看還好,看了,連帶我也郁悶起來。
老十的折子洋洋灑灑好幾百字,開篇就點題,中間羅列了大量的證據,然后提出自己的疑問,接著要求康熙給他機會找出答案和對策,大有給我一個支點、我就可以撬動地球的氣勢,最后宣布誓死效忠大清。
雖然我對文言文一知半解,但也能看出來,整篇文章結構嚴謹、思路清晰、推理縝密,簡直是不可多得的一篇范文。
而且,從這篇文章中可以看出老十真的是費了心思,
我真不明白康熙為什么會采取這樣的舉措,不是說他是千古一帝嗎?怎么昏庸的象亡國之君。不采納就算了,居然還要重重的打擊老十。
是的,老十提出了對沙俄政策的疑問,要求去黑龍江將軍處練兵。雖然我認為還該加上攜帶家眷出使沙俄,但此時也沒法計較許多。
看完折子,我義憤填膺,老十憑什么要受這窩囊氣,就因為康熙是老子,他是兒子,因為康熙是皇帝,他是臣民?
我找到老十的時候,老十正頹廢的在書房喝著悶酒。
看著他這樣子,我都覺得委屈。
我奪過他的酒杯,正色告訴他,他的折子非常英明,雖然眼下遭到了康熙的訓斥,但時間會證明一切,后世子孫一定會給他個公正的評價。我對他的折子是夸了又夸,表彰了又表彰,并對他孜孜不倦的求索精神表示了由衷的敬佩。
誰知老十只一門心思的哀怨自己文才不濟,不僅自己丟臉,還讓他親愛的皇阿瑪蒙羞,早把折子拋到了九霄云外。
老十應該很渴望得到康熙的認可吧?
看著缺少父愛的老十,我的母性之花開始綻放。
會作詩又怎樣,不就是文學修養高些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南唐后主的詞備受推崇,宋徽宗更是被后人稱為書法家、畫家,那又怎樣?
劉邦不學無術,卻是強漢的祖宗,唐朝詩歌那么流行,也沒見李世民做出什么佳句來,成吉思汗可能連詩和詞都分不清,但鐵騎一出,誰敢爭鋒…
聽著我大放厥詞,老十這個被拋棄的孩子覺得找到了組織,絮絮叨叨的借著酒勁把天下文人罵了個遍,連上書房的師傅也不放過,最后我倆上下五千年,引經據典,得出結論:文人無用。
盡管有些偏激,不過老十受傷的心暫時止住了血,開始結疤。
雖然老十還未重新活蹦亂跳,但至少魂魄回來了。
為了讓他散散心,盡快祛除他心中的陰隘,我提議出來踏青。當然私下里也希望他盡快恢復元氣和康熙再一爭高低。
老十起先還說奉旨閉門思過,但我告訴他,不親身體驗春guang,又怎能寫出好的詩歌來贊美春天,老十也就半推半就的被我拖來郊外賽馬。
也許真的是春風融化了老十心里的疙瘩,也許是賽馬這項運動真的深受老十喜愛,也許老十本身就健忘,總之,在京郊的這片草地上,老十顯得非常愉快。
雖然慶幸今天總算讓老十露出了笑臉,但更擔憂強烈的紫外線,便吩咐小英子找處能遮蔭的地,本來我想帶個斗篷出來的,被老十一口否決了,理由很簡單,他看著別扭。
小英子正想上馬,就見勒孟騎著馬疾馳而來,
“主子,前面翻過山坡有一處河,十爺剛獵了一只野雞,叫奴才請主子過去。”
春天在野地里燒烤,我一聽,也不顧曬黑的風險,興致勃勃的趕過去。
等我們一行人在勒孟的帶領下,來到河邊,卻發現老十面前站著兩個小孩,不知三人在說些什么,但老十的動作明顯表示出不耐煩,而且是非常不耐煩。
“怎么了?”我漂亮的跳下馬,問道。
老十黑著個臉,說道:“這兩個野孩子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見爺打了只野雞,就跳出來說是他們家的,真是晦氣。”
兩個小孩大概也就五、六歲的樣子,見一下來了這么多人,更害怕了,其中個頭稍高一些的戰戰兢兢的說:“真是我們家的。”
老十說:“你們家的,這周圍哪有人家?爺打的時候,你們人在哪兒?趕緊滾一邊去。”
小英子過去看了看老十的獵物,眼光有些閃爍,又退了回來。
八成老十這家伙真把人家養的雞給宰了。
我走到兩個孩子面前,才發現高個的是個小女孩,眼里已經含滿了淚水,緊緊拉住旁邊小男孩的手。
“別怕,小妹妹,告訴姐姐,你們家在哪兒呀?”
小女孩用手指了一個方向。
“那里有人家嗎?睜眼說瞎話。”老十余怒未消。
“走過兩個山頭,再往前走,就能看到了。”小男孩不敢看老十,小聲的對我說道。
我看了看,越過兩個山頭,恐怕有十幾里的路程。
“你們為什么把雞帶到這么遠的地方呀?”我努力讓自己顯得和藹可親。
“奶奶病了,姑姑給的,雞跑了,等我們找到這里,已經…”小女孩的淚水終于奪框而出。
“你們去姑姑家,姑姑讓你們帶給奶奶的?”我拿帕子擦著小女孩的眼淚,問道。
兩小孩忙不停點頭。
老十將我拉過一邊,瞪了我一眼,“小英子,爺養你干嘛的。”
小英子忙接過差事,和小孩打起了交道。
“其木格,你怎么對誰都發善心啊?”老十不滿的嘀咕著。
不知老十吃了什么藥,我發善心,難道不對嗎?何況本來就是他先惹的事。
“爺,和小孩子較什么勁,難道你想他們丟了雞回去挨罵?何況他們奶奶還在生病呢。不如把他們送回家吧?”
老十聽了我的話,臉越發黑了。
嫣紅款款走到書房前,環兒提著食盒,緊跟其后。
周祥在書房門外說道:“姨娘請回吧,十爺不在書房。”
嫣紅笑道:“祥公公如今怎么這么生分呢?”看了眼環兒,環兒立即遞上一錠銀子:“祥公公也辛苦了,去買些酒喝吧。”
周祥忙推脫道:“不敢。”
嫣紅見狀,咳嗽了一聲,軟軟的說道:“祥公公莫不是嫌少?”
周祥思索一下,接過銀子,“謝姨娘賞,可十爺真不在房中。”
嫣紅楞了一下,問道:“剛去給福晉請安,福晉也不在房中,還真是巧了。可知道十爺去了哪里?這豬蹄湯是十爺最喜喝的,涼了可就不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