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妥協
說到此,老十臉色鐵青,弘暄一臉的執拗,其木格一臉的沉默。
大家情緒都很激動,但都還掌握了分寸,沒扯著嗓子比誰的聲音大,倒不是這三人領悟到有理不在聲高,而是擔心被康熙的探子聽了去。
三人中,弘暄最堅決,表示寧愿站著死,也不愿跪著生;老十最反常,既沒拿出王八之氣,捆著弘暄上船,也沒耀武揚威的作勢踢弘暄兩腳,而是黑著臉,靜靜的坐在那,若不是眼珠子還在轉,乍眼一看,還以為是尊雕塑。而其木格最忠于職守,拿出慈母樣,哀怨的問難道就那么愿意離開爹娘?
弘暄自然表示舍不得離開
老十,舍不得其木格,舍不得安安,舍不得三胞胎,但是,在一串排比句后,其木格依舊聽到了可惡的“但是”,弘暄轉折道,前提是不損害大清的利益,真將自己當成主人翁了。
其木格急了,解釋說:“弘暄,我們真沒謀逆的心思……”
弘暄道:“額娘,我一聽阿瑪叫我躲起來,我頭一個想的都是謀逆,何況其他人?”
其木格嘆了口氣,道:“弘暄,我們吃過的鹽比你走的路都多……”
弘暄打斷道:“額娘,我知道你是怕了,妹妹落馬的時候,你嚇得不輕,但不能因為這樣,咱們就得躲得遠遠的,雖然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但明槍一旦多了,那也是防不勝防,咱們這院墻猛一看,還以為是城墻呢,為什么呢?不就是因為安居島不安穩嗎?我就不明白了,為什么你們樂意費盡心思的在安居島折騰,卻不愿回京去?如果有一天,你們認為安居島也是危險大于安定,是不是又準備搬家?那時,咱們又搬到哪兒去?朝海里搬?”
其木格咬牙道:“弘暄,額娘不圖別的,就圖一家人安穩,如果咱們回京,你阿瑪……”
弘暄接口道:“阿瑪怎么了?額娘,你怎么就認為阿瑪寧愿躲在安居島也不愿意回京一搏?”
說完,弘暄走到老十面前,倔強的說:“阿瑪,也許你從沒想過那位置,但我自懂事起就知道你一心想當個赫赫有名的將軍,躲在安居島自然是你萬萬不樂意的,大伙都說阿瑪寵我們,我習慣了,倒沒什么體會,可今天,我知道,阿瑪的的確確疼我們,為了我們,你的理想,抱負都不要了,甘愿憋屈的躲在這兒,但是阿瑪,你問過我,問過妹妹,問過弟弟們沒有?你有沒有問過你做的這些犧牲我們稀罕不稀罕?”
其木格幽幽道:“弘暄,那你有沒有問過安安,問過三個弟弟,他們是樂意當個落魄皇孫,還是在海外平平安安的過活?”
弘暄看著其木格,道:“額娘,平安是年老者希望的,若一個個少年都老氣橫秋的求穩求妥,走在大路都小心翼翼的擔心天上突然掉個石頭下來,我大清離滅國也就不遠了。”
看著弘暄,其木格腦子突然冒出“少年壯志不言愁”,喃喃道:“你非要去撞那南墻?”
弘暄搖搖頭,“額娘,沒撞上之前,誰知道那是門,還是墻?即使是墻,又誰知是籬笆做的,還是石頭做的?”
其木格道:“若你阿瑪的結局……”
弘暄道:“額娘,為什么總要想那么悲觀?”
其木格想了想,道:“額娘曾做過一個夢,這個夢,額娘連你阿瑪也沒說,”說到此,其木格看了眼依舊一動不動的老十,道:“我夢見你皇瑪法駕崩后,你阿瑪被圈了起來……”
老十抬了抬眼,看了看其木格,其木格苦笑道:“夢醒后,我真的好怕,你阿瑪那么要強的人,若只能望著頭上的四方天,叫他情何以堪?而且又是得罪了新皇,子孫們也沒了出頭之日……”
弘暄失笑道:“額娘,就為了這么一個荒唐的夢?”
其木格一字一頓的正色道:“弘暄,若這個噩夢有一天成真了呢?若你阿瑪下半輩子最終的的確確是在高墻里度過,怎么辦?”
弘暄看著老十,道:“那得看阿瑪的意思了,如果阿瑪擔心那樣的結局而窩在這里,我無話可說。”
弘暄的意思很明白,如果你們非要固執已見,他反對不了,但別拿他和弟弟妹妹做擋箭牌。
其木格嘆了口氣,道:“弘暄,外面的世界很大……”
弘暄不客氣道:“額娘,外面的世界是大是小,和這事沒關系。”
其木格看著弘暄,也不客氣的道:“弘暄,你如今是豪情萬丈,言辭鑿鑿,那是因為你壓根就沒認真想過悲慘的階下囚的生活,總以為經局會皆大歡喜,若真到了那天,你不見得受得了!”
弘暄想了想,都被道:“我不知道,也許如額娘所說……”
其木格拍手道:“看吧,你也不淡定了吧?”
弘暄道:“額娘,任誰一夜之間從天上跌入凡塵,都淡定不了,但不能因為這樣,就躲啊?人反正都得死,那為什么不直接將初生兒掐死算了?反正早死晚死都逃不開一個死字。”
其木格氣結道:“有理想,有抱負是好事,難道阿瑪額娘不望子成龍,不望女成鳳?那是因為我們都弄明白了,名啊,利啊都是假的,安安穩穩才是福。你得理解阿瑪額娘的苦心。”
弘暄卻苦笑道:“額娘,你知道,你和阿瑪都是為了我們好,可你們想過皇瑪法嗎?好,咱現在不說皇瑪法,你想過那嘎阿布沒?那嘎阿布如今可是以額娘為榮,整個蒙古都羨慕他生了個好女兒,得了個好女婿,連奶粉子都能幫著賣錢,你一走了之,就沒想過那嘎阿布受不受得了?你不能一門心思的愛幼,卻不顧忌老人啊……”
其木格啞口無言,弘暄還不罷手,繼續道:“額娘,將心比心,以后妹妹鬧這么一出,你和阿瑪不急死才怪。”
其木格知道自己很自私,但就弘暄這么不留情面的直接說出來,其木格一時也接受不了,一下就紅了眼眶,哽咽道:“若有一天你阿瑪被圈了,你那嘎阿布一樣也會受不了的。”
弘暄搖頭:“額娘,那不一樣,成王敗寇,那嘎阿布慪歸慪,但也只得接受,可如果咱們好端端的脫離朝廷,那嘎阿布怕是到死也想不明白,真正的死不瞑目。”
其木格除了抹眼淚,什么詞也沒了,是沒詞啊,自己殫精竭力的為兒子女兒打算,自己的爹娘又何嘗不是,可事到如今,自己卻將他們拋之腦后,不往孝道上扯,那也是大大的無道……
見說到了其木格的傷心處,弘暄聲音更小了,“額娘,即使那夢是真的,各位也不能這么過。”
一直未出聲的老十終于打破了沉默,“這事你自己定,下去吧。”
弘暄看了看老十的其木格,沒再廢話,規規矩矩的退了出去。
弘暄走后,屋子里便陷入了一片沉默。
其木格終于忍不住哭了了聲,老十勸道:“算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別傷心了。”
其木格抽泣道:“爺,我是覺得對不住阿布,對不住你……”
老十苦笑道:“你又沒逼爺,是爺怕護不了你們周全,才打定主意搬到呂宋的,你別多想了。”
其木格哭道:“爺,我知道你心里憋屈,都是我不好,我要不在旁慫恿著,你肯定不會拿定這主意的……”
老十看著其木格,很有擔當的道:“不關你的事,爺是真的心悸了,才想著搬到這來落腳的。”
老十又沉默了半晌,然后才緩緩問道:“如果真那樣,你愿意和爺一起坐井觀天嗎?”
其木格渾身一震,呆呆的看著老十,隔了一會兒,才輕聲但堅定的道:“爺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其木格也想明白了,自己不能為旁人的人生作主,哪怕這人是親愛的老十,可愛的三胞胎,至于弘暄和安安,其木格自動省略了,別看他們年紀還小,但已經兒大不由娘了,因此,其木格唯一能做主的就是自己的人生了,而這輩子,其木格自覺離不開老十,因此,只好做了上述表態,雖然心里還有那么一絲梗。
老十又沉默了下去,過了好半天才道:“安居島這個退路不能斷,不過,既然是退路,那就沒必要早早的搬了過來。”
其木格聽懂了,老十不打算要安居島的自治權了,但安居島也會繼續經營,以備不時之需。
其木格點點頭,心,康熙是在位六十年還是六十一年?管他的,等到了康熙五十九年,就先想法子將孩子們撤到安居島……
其木格正想著有什么法子能將孩子們安全撤離,雖然其木格剛剛才想明白,孩子們有自己的人生,但大家原諒她這個當媽的吧,一轉眼,她又慣性的開始為孩子們盤算了,就聽老十道:“你夢里新皇是誰?”
其木格搖搖頭,“沒夢到。”
老十輕笑道:“瞧你,這么個沒頭沒尾的夢就將你嚇成這樣。”
其木格卻笑不出來,早知道該不經意的流露點神棍的潛質的。
老十卻又嘆了口氣,“要能找出最初陷害你的人就好,那時候,你才嫁過來沒多久,誰會沖你下手呢?唉,這么多年過去了,一點頭緒都沒有……”
看來老十因為還有敵人隱藏太深,所以心中顧慮不小,其木格有些感動,抱緊了老十。
這一夜,老十和其木格誰都沒睡著。
第二天,九阿哥見著本該失蹤的弘暄時,吃驚不小,瞪大了眼睛,看向老十,老十沒精打采的,沒做任何解釋。也是,四周都是送行的人,老十沒法說。
倒是弘暄當著眾人的面說道:“九伯,我已經給皇瑪法寫了信,請求再多留半年,今兒一大早就讓信鴿送去京里了,煩勞你將我的作業帶給皇瑪法。”
老十有些詫異,看著弘暄,張了張嘴,沒出聲。
九阿哥捕捉到了老十訝然表情,心里直癢癢,但卻礙于大庭廣眾之下沒法細問,心里那個急啊,后悔昨晚沒變成蚊子去老十家聽墻角。
不過,當著大伙,官面話,九阿哥是要說的,只是說得比較含糊,只說弘暄這么做怕是不大好吧……九阿哥沒搬出“抗旨”這個詞。帽子太大,弘暄戴不了不說,老十還得跟他急。
弘暄誠懇的道:“九伯,皇瑪法說了準我半年假,為的是叫我考察呂宋民情,這事我還沒作呢,回去了也沒臉見皇瑪法,我信里已經寫清楚了的,皇瑪法就該會寬限我半年時間的。”
老十聽了,也不擔心,弘暄再怎么鬧別扭,也不會蠢到去給康熙告自己老子的狀,所以,老十便沒問。
九阿哥卻問道:“你信里怎么說的?”倒不是九阿哥要打探弘暄的隱私,而是想知道弘暄的說辭,到時面圣才好組織語言,免得康熙生疑……
弘暄大大方方的道:“我告訴皇瑪法,我即要考察呂宋民情,也要繼續摸洋人的底,洋人的事有些復雜,只憑一份商業調查,遠遠不夠,等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我也想去馬六甲會會那兒的荷蘭人,而且馬尼拉的酸奶作坊也快開張了,若有時間,我也想去看看。”
九阿哥看了眼老十,心里直夸老十有急智,一個晚上就想到了這么個絕好的主意來抗旨,這書信一來二往的,既拖延了時間,大家面上也都好看,不過,九阿哥立馬就想起了老十詫異的表情,看來這事不是老十籌劃的,九阿哥看了看老十,又看了看弘暄,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急了,只好拉著老十一起上船,來個清朝版的十八里相送。
九阿哥正拉著老十登船,不想弘政不走了,“阿瑪,酸奶作坊我投了銀子的,我也想留下來等開張大吉。”
九阿哥一聽,心想,都是皇孫,怎么差距那么大呢,人家弘暄是順便看鋪子開張,弘政卻將這當成主業了,罵道:“胡鬧,有你這么躲上學的嗎?”
弘政忙辯白道:“阿瑪也可以給我留作業啊,就像皇瑪法給弘暄大哥留一樣。”
九阿哥瞪了弘政一眼,正想冷哼,不想老十卻道:“九哥,讓弘政留下吧,將先生的學識不錯,耽擱不了弘政多少學業,到時候和弘暄一起回京,弘暄也好有個伴。”
弘政忙道:“多謝十叔。”
九阿哥聽了老十這番表態,更急了,忙沖弘政擺了擺手,然后拉著老十就上了船梯,正事要緊……
弘政忙主動叫人將他的行李卸下來,站在弘暄身后,高高興興的祝九阿哥一路順風,雖然九阿哥已拉著老十進了船艙……
小憤青問有沒有票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