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一章探問(中)
聽得仆從的通報,達什敦多布微微揚了揚眉,賽因諾顏部和車臣汗部打交道挺多的,但是達什敦多布卻對寶力德這三個字很陌生,遂遲疑的看向突兀兒,突兀兒也對寶力德沒什么印象,凝神努力找腦子里的記憶。()
卻聽弘歷驚訝的“咿”了聲,然后欣喜的笑道:“原來是大表哥來了…”
在場的男士,除了阿巴亥的烏提茲,其余眾人都有些詫異,他們自然都知道阿茹娜嫁給了車臣汗部,對阿茹娜的兩兒子也很關注,但是,寶力德并不是阿茹娜親生的,只是個婢生子,加之他成親阿茹娜也沒給他大操辦,所以,大家都自動的將寶力德給忽略了,沒想到,眼前的皇子卻好似對寶力德很親熱…
很快,寶力德便給迎了進來,對著主位上的達什敦多布行了一禮,道:“寶力德給王爺請安,冒昧前來,還請王爺莫怪。”
達什敦多布笑道:“寶力德客氣了。”
弘歷則接話道:“寶力德,不速之客不光是你一個人,呵呵,王爺已經習慣了。”
寶力德疑huo的打量了一下弘歷,因在西北軍營待過,所以對黃帶子的知識還是了解的,但因為大清宗室都系黃帶子,所以還是拿捏不準弘歷的身份,只好語帶恭敬的問道:“敢問這位爺怎么稱呼?”
大伙兒才知道原來這兩人壓根就不認識,真不知道弘歷從哪兒來的欣喜,于是,“假”便成了大伙兒對弘歷的評價。
弘歷可不知道大伙兒的心思,還在那笑著做自我介紹,“你額娘是我小姨,我在家排行四,你叫我弘歷就行了。”
寶力德忙沖弘歷施了一禮,“原來是四阿哥,特木爾信中常提起你。”
弘歷笑道:“是不是夸我啊?特木爾也常提起你,不過小姨更喜歡說你兒子…”
寶力德笑了笑,道:“額莫就是寵小孩子。”說到這,寶力德又道:“額莫和特木爾可好?”
弘歷笑道:“他們都挺好的,特木爾如今都在辦正經差事了。”
寶力德又笑道:“十四爺可好?十四爺還教過我們兄弟漢話呢,呵呵,我人笨,記不了幾句…”說到這,寶力德用漢語結結巴巴道:“有,說話,話,有…”說完不好意思的笑道:“如今想起來的就這一句了,也不知道四阿哥能不能聽懂,呵呵…”
弘歷聳聳肩,笑道:“我一個字也沒聽懂,回京我一定要給十四叔告你的狀…”
寶力德眼神暗了暗,扯了個尷尬的笑臉。
而弘歷則興致勃勃的指著烏提茲道:“你猜他是誰?”
大伙兒心想,看來這位是玩猜人游戲玩上癮了啊,到底是心機深呢,還是沒失童真?…
等寶力德搖頭后,弘歷才得意的介紹道:“這是大舅舅家的二表哥,原來你們也沒見過,呵呵,對了,你們誰年長啊?”
烏提茲和寶力德見完禮后,笑道:“自然是我年長。”寶力德也點頭證明,“雖然沒見過面,但也經常聽額莫提起幾位表哥表弟,所以排行還是知道的。”
然后,弘歷便順勢將寶力德給在場的眾人一一做了引見,好似他是主人似的。
弘歷做的太自然了,自然的讓突兀兒簡直不好意思去將原本就該屬于自己的差事給搶過來,只好站在那保持微笑。
弘歷介紹完后,便告訴寶力德,說寶力德來得太合適了,正好可以聽拖婭細說從頭。
寶力德聽后,也笑著表示自己運氣挺好的。
然后大家便各就各位,等著拖婭闡述。
而弘歷卻有些不顧會場紀律,搶在拖婭開口前,說:“大表哥肚子…”就見寶力德就華麗麗的暈了過去,將眾人嚇了好一大跳。
弘歷抿了抿嘴,覺得暈倒也許更好些。
陳述會自然只好休會。
因寶力德剛到,還沒扎帳篷,所以弘歷便叫人先將寶力德抬到自己的大帳去,突兀兒有些暈,看來弘歷還真將自己當主人了,就算寶力德的帳篷沒搭好,就算賽因諾顏部沒多余的空帳篷,要讓房也該主人讓吧?
可弘歷卻好似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有多失禮,還在那大包大攬的叫人快去傳太醫。
是的,弘歷說的是傳太醫,達什敦多布和突兀兒對視一眼,心想,大概弘歷在京里攬事攬慣了,也是,想在一群哥哥中魂出頭,那不就得事事爭表現嘛…
于是,突兀兒便沒搶弘歷的風頭,得,他喜歡表現就讓他表現好了…
其實弘歷只是說順口了而已,你讓一個經常說太醫的人冷不丁的改成說大夫,是得有個過程。
于是,在場的除了達什敦多布和娜仁吉娜,全跟著不省人事的寶力德去了弘歷的帳篷。
蒙古大夫很快就來了,看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最后表示,得馬上“放血”。
弘歷對這蒙古大夫表示了極大的不信任,說自己雖然不懂醫學藥理,但是身邊的人懂脈象的卻很多,鮮少聽過“放血”療法的…
無奈寶力德就是不醒,除了蒙古大夫,大家都沒轍,因此,弘歷只好眼睜睜的看著蒙古大夫捅了寶力德好大一灘血出來,就在弘歷眉頭緊皺時,幸好,寶力德及時悠悠的醒轉了…
蒙古大夫很驕傲,雖然沒敢挑釁的瞅弘歷,但在宣布病人沒事了,接下來只需要靜養一段時間就好后,還是翹著尾巴去熬藥去了…
等蒙古大夫走后,突兀兒道:“既然寶力德需要靜養,咱們也別圍在他身邊了。”
于是,大家便囑咐寶力德好好休養,紛紛告辭,說過兩個時辰再來探望。
因弘歷將自己的帳篷讓了出來,所以大家紛紛邀請弘歷去他們那里喝酒聊天,弘歷卻一一拒絕了,說他就在這大帳里歇歇,等寶力德的帳篷搭好了,他就搬過去。
大伙兒聯想起弘歷頭一日拒絕和大伙兒si下見面的事,大伙兒倒都沒起疑,紛紛告辭。畢竟寶力德和大家比起來,算不上相關利益者。
等人走了后,寶力德立馬翻身坐了起來,弘歷將手指放在嘴c魂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后走出帳篷,對守在外面的親兵交代了幾句,復又進了大帳,“大表哥,有什么話要告訴我?”
寶力德道:“呼楞斯讓人帶了封信給我,說策棱額駙交代了,萬事都順著大喇嘛。”
呼楞斯被老十安排在策棱手下學本領,駐守在漠西一帶,并不在車臣汗部。
弘歷一聽,費盡周章竟然就是為了這么一句話,有些氣悶,不過旋即一想,又發覺不對,策棱雖然是蒙古人,但是卻是在京里生活了大半輩子,而大喇嘛聲名鵲起走向輝煌的時間卻恰恰是策棱在京的那段日子,因準格爾進犯,大喇嘛帶了漠北各部落沒投向沙俄而是投靠了朝廷,所以康熙才賜給了他“大喇嘛圖和圖”的稱號,黃教才開始在漠北興盛起來,所以,策棱信喇嘛教的機會只有一半,信黃教的機會又只有一半,信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的機會又只有一半,因為康熙給漠南的活佛在京里專門修建了寺廟的,章嘉呼圖克圖在京的時間很多。
雖然弘歷沒算出最后策棱是大喇嘛信徒的幾率具體是多少,但卻可以肯定,幾率一定不高。
因此,弘歷便按捺住性子,問道:“額駙的信呢?”
寶力德搖頭表示沒帶來,因為他并不知道弘歷會來,但卻告訴弘歷,“額駙說沙俄有異動,這個時候不能惹大喇嘛…”
弘歷郁悶了,“這邊雪下得不大?這雪難道是這段時間才下的?”既然東北邊境因氣候原因沙俄沒動靜,那么蒙古這邊有情況,自然就是氣候適宜了…
寶力德搖頭道:“今年的雪比往年都來得早,而且也比往年的都大,許多牧場都凍死了不少牲畜…”
弘歷突然明白了,東北有新型大炮,所以一不小心就將沙俄人給全殲了,但蒙古一線卻沒部署新型大炮,八旗軍和沙俄軍在邊境地區和以往一樣,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那么借著雪災,按理,沙俄的確是會要做些小動作的。
但是,今年的情況不是不同嘛,所以弘歷疑huo的問道:“東北大捷的消息難道沒威懾到沙俄人?”
弘歷覺得這不應該啊。
寶力德看了眼弘歷,小聲道:“許多王爺都不信這是真的。”
也就是說,即便沙俄守軍和八旗軍都分別接到了內容相同的戰報,但是,漠北和漠西的蒙古王公貴族卻對該戰報持懷疑態度,沙俄人犯傻才會去解釋,而八旗越解釋越不可信,所以,沙俄人此時若想挑事也和以往一樣容易…
弘歷氣結了,覺得需要給老十上個折子,加強朝廷的公信力建設,瞧這都是些什么事啊…
于是,弘歷便問道:“那沙俄人是怎么個異動法?”
寶力德搖搖頭,“信上沒說,呼斯楞只是叫我趕緊到賽因諾顏部來,千萬不能讓大喇嘛發火…”
說到這,寶力德又解釋了兩句,“雖然我的牧場離這也不近,但拖婭頂撞大喇嘛之事,十多天后我還是知曉了的,見她婆家都護著她,我便沒去調停,后來拖婭在賽因諾顏部又出了事,我便急急趕來了,途中得知扎伊勒提爾趕到了,便又回去了…”
寶力德身份的確很尷尬,因為車臣汗部對他們幾兄弟一直都明里暗里的打壓,生怕他們將爵位給搶了去,所以,連個貝子都沒給他們幾兄弟請封,而老十一人得道了,也沒搞個ji犬升天,所以三兄弟到目前都還是白身,那兩兄弟還好,明眼人都知道老十捧這兩侄兒只是時間問題,而寶力德這個庶子卻不得而知了,加之又不受自己部落待見,所以寶力德想擔任調解人是有些不夠分量,來了只能幫著打群架…
聽了寶力德的解釋,弘歷點點頭,表示諒解,道:“我會將你的難處給大舅舅說的。”
見寶力德擺手想辯解什么,弘歷忙道:“這些婆婆媽事先別提了,你先給我好好說說,沙俄人一般都是怎么使壞,哪些部落最容易被煽動?”
弘歷覺得心情很沉重,一想到消瘦的娜仁吉娜,再一想到隱忍的弘暄,弘歷頭次承認自己是個傻小子,萬分的痛恨自己沒長個聰明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