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月見草
有些花的美麗只有在星光升起時才能為人所見,多少日夜的積蓄只為這一夜的綻放,當太陽升起,這絢爛的一夜也將落幕。
月見草,在漫漫的不眠之夜里,那縈繞在鼻端的淡淡清香,鵝黃色的花朵伴著月光偏偏起舞,它,不與百花爭艷,只是默默的孤獨的矗立在夜色中。它是只等待月亮的花朵,在晨光來臨的剎那,凋落……
只是,在這寂靜的夜晚,又有多少人能發現它的美好。余喬喟嘆。
月光靜謐的撒落在一片黃色的花海,高大的植株上,細小的花朵恣意的綻放,此起彼伏的蟲鳴,給這黑夜增添了幾分生氣。
余喬將手中的背簍掛在胸前,伸手采摘起來。
“這是什么?”身邊傳來的公鴨嗓子,完全破壞了余喬的心境。
“你不用管這是什么,趕緊的,把花給摘下來。”余喬皺眉,如果不是晚上她出門的時候正好被他看見,然后他又死氣擺列的非要跟著,余喬也不會自找苦吃的帶著個外行。這小子又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這一路上可把余喬給坑苦了,光是上城墻就費了半天勁,其實在余喬看來,這小城的城墻實在是沒有多高,也就只比家里的院墻高那么兩米罷了,可這小子拽著繩子也愣是上不去,最后還不是余喬給背上去的,就是這一路上花費的時間也比余喬預計的多了三倍。還好出發的早,不然等他們到了,也只能看見殘花了。“到了天亮花就謝了,趕快吧。”
余喬忙活了半宿,終于將她周圍這一片都摘干凈了。她抬眼望去,那個袁振小朋友也算是利落,框里也有了一半的存貨,還算比那些小姐們手腳快些。
余喬瞅了瞅天色。“小子,咱們該回去了。”
“這些不摘完嗎?”袁振問道。
“你也不看看什么時候了,要是你路上能走快點我倒是不介意把這些都摘完,畢竟留著也是可惜了。”余喬聳聳肩。
袁振頓了一會兒。“那還是走吧。”雖然他也是一路從京城趕到這里,可是大多還是坐車,一晚上走這么多路他的腳上早起了泡,可他一直忍著沒說,今天他都已經夠丟臉了,不能再讓余喬看不起了。
“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背你回去。”余喬嘿嘿一笑。
袁振急忙搖頭。“不用,不用。我能自己走。”
“那好吧。”余喬也不強求。“你可得自己跟上,我沒工夫等你。”
走了沒多久,余喬就聽到身后傳來的那聲悶響。余喬無奈的回身,正看到袁振捂著腦袋暈乎乎的蹲在地上哀叫。
余喬搖頭,將背簍放下,俯下身子。“上來,我背你走。”
“不用。”袁振邊說邊吸涼氣。“我能走。”
“是,是,你能走。可等你走,那得走到猴年馬月去啊,趕緊上來,還是你還想我扛著你走。”余喬不耐煩,她就真的不應該帶著他出來,這算什么事啊。
袁振瑟縮了一下,乖乖的趴在余喬背上,他可不想再被那樣像個麻袋一樣被她甩在肩上顛來顛去。
“拿好筐子。”余喬將自己的筐子遞給袁振。
“哦。”袁振真是有些怕了這個女孩,本來以為她深夜外出一定是有什么秘密,說不定就是跟周家的茶葉秘密有關,所以他腆著臉硬是跟了來。誰想到他竟然連一個女孩子都比不過,枉他平日里還老是自詡為文武雙全,看來家里的護衛都是糊弄他的,他哪里算是什么文武雙全,他充其量只是會一套毫無威力的拳法罷了。“這些花挺香的。”趴在余喬背上的袁振有些尷尬的沒話找話。
“是啊,這是月見草。”余喬開口說道。“這種花又叫待宵草,它只等待月亮,傍晚太陽落山之后才會綻放,它的壽命只有這一夜。等夜晚過去它也就凋零了。”
“還有這樣的花?我只知道曇花是晚上開的,也是當夜就凋謝了。”袁振說道。
“曇花一現,只是剎那芳華。”余喬說道。
袁振有些驚疑,這個女孩子總是出人意料,無論是說話還是做事,都不像是個孩子。
“月見草可是好東西啊。”余喬停下略微喘息。“它對心血管疾病、肥胖癥、抗衰老都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看不出來你還學過醫。”袁振更是吃驚,他對于余喬口中的專業術語感覺極為陌生,可是聽她的口氣卻不像是胡說,他也不通醫術,也許真有這樣的病癥吧。
“只是知道一些皮毛罷了。”余喬說道,她的醫術也只是剛剛入門,有時間了她也要找個老師好好學學。不過她對于那些復雜中藥方劑實在是頭痛。中藥講究辨證,也就是根據每個人具體情況的不同,方子也要變化調整,這對于余喬來說過于復雜了,而且沒有個幾十年的功夫也不可能把這些給學會,更不用說是學精了。
“以你的年齡來說也是很難得了。”袁振由衷的贊嘆。
余喬皺皺眉頭,她最不喜歡別人拿她的年齡比較。
“這些花,拿回去都是要做什么的?”袁振問。“是要入藥嗎?”
余喬搖頭。“這是用來做花草茶的。”
“花草茶?”這個袁振還真的沒有聽說過。
“這花草茶可是我們品香閣的主打產品。”余喬得意的說。
“品香閣,那又是什么地方?”
“品香閣就在周家茶館隔壁,是個只招待女客的地方。這花草茶周家茶館也可以喝到,不過花草茶不外賣。所以你們京城人也不知道。”余喬腳下不停,眼看著城門也就近了。
“花草茶,只招待女客,不外賣。”袁振微微皺著眉頭,想出來這些主意來的可真是一位奇人啊。
“是啊。”余喬搖頭晃腦。“花草茶不光外形美觀,還有許多保健功效。”
“那為什么不跟別的茶葉一樣外賣呢,這樣你們呢不是可以掙得多一點。”
“我也想啊,可是花草茶的原料都是野生,每個品種都沒有多少成品,放在店里也就勉強夠用。”余喬扔出抓勾,借力使力,一下就躍上城頭。“這里的鮮花養殖還沒有形成規模。即便是有人養殖鮮花,也都是些觀賞型花卉,對我們沒有一點用處。”
“那茶葉之所以外銷的少,也是產量的問題了?”袁振接著問道。
“聰明人啊。這附近只有那么一個茶園,產量都是固定的,你讓我們怎么辦。”余喬接著說道。
看來茶葉的加工只能選用鮮葉啊,袁振沉思。
“你也不用想了。”余喬笑道。“周家茶館的茶葉都是選用鮮葉然后自己加工的,這也不是什么秘密。”來打她家茶葉主意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了,收買伙計,安插人手,甚至武力都有人動用了,不過家里有她師傅那個高手坐鎮,還真沒人能弄出什么事來。其他的那些手段也都是些不中用的,從周家茶館到品香閣,炮制工作都是她們自家人完成的,從不假他人之手,雖然這些都不是長久之計,不過目前想要維持住兩家店鋪的發展,也只能先如此了。
“我不是為了你們茶館的秘密。”袁振連忙辯解。
“無所謂,打我家茶館主意的人多了。我們制茶的手藝也確實值得別人窺探。”余喬的鬢角滲出了汗水,這么熱的天還要這么近的距離背著一個人,真是有些受不了。
“我真的沒有,我只是好奇……”袁振說。
余喬微嘆了口氣。“好,你只是好奇。”這個孩子的來路確實值得商榷,他對于生意也確實比旁人敏感,這說明他不是個商業天才,就是從小耳濡目染受到的家庭熏陶。不過要說她家的茶館,還不值得這樣一位身價無法估量的小少爺親自屈尊臥底吧。就上次他隨手送出的玉佩,就價值上萬,而且他們那次相遇也確實是偶然,余喬只能將這一切歸咎為巧合了。“我們也就是憑借一點新奇的手藝糊口罷了,比不得那些大商,動輒成千上萬的買賣。”
袁振沒有言語,他不知道余喬是不是意有所指。
“終于到家了。”余喬喘著氣。“你還不下來,還想要我背多久?”
袁振尷尬的跳下余喬的背。“謝謝你。”
“謝什么,還不是我同意你跟著去的。”余喬將兩個筐子拿進屋中,將花細細的攤平。“你趕緊回去睡吧,現在回去還能再睡一會兒。”
“你不睡嗎?”袁振問道。
“也沒有多少時候了,我把這些花收拾了,就要去晨練了。”余喬手下也不停,一朵朵的仔細挑揀,將殘次或者有病的花朵都挑出去。
“晨練?”
“你以為我的功夫都是白來的啊,我每天天不亮就要起來鍛煉了。”余喬笑笑。“快回去吧,今天也沒什么事,索性你就下午再開始工作吧。”
袁振從來不知道有哪家主人是這樣對待伙計的,難道她真的知道的自己的身份,以為巴結自己就能得到多少好處?那她可就要失望了,他已經跟家里鬧翻了,而且爹還有那么多兒子,也不欠他這一個,除了他娘,又哪里會有人替他操心。袁振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