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一）

爸爸，回家

琪琪邁著胖乎乎的小腿向我跑過來：“媽咪，爸爸什么時候回家。”記不清這是她今天第幾次問我了，這小家伙執著的讓我頭痛。

“快了，琪琪，爸爸很快回來了。”我順口應著。“你乖乖的，爸爸就會回來給你帶很多禮物哦。”

她吮吸著小手指，眨了眨眼，皺起眉頭，然后“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我不要，我要爸爸現在就回家。”

我急忙放下手中的東西走過去哄她，“琪琪不哭，好了，你要爸爸回來，爸爸就會回來了。你看，等明天太陽照到琪琪床上的時候，爸爸就回來了。你要是還哭，不乖了，爸爸就不回來了。”我板起臉嚇她。

“真的嗎？”她抬起的小臉上還掛著淚珠，可憐的讓人心痛。

“真的，你可以先玩別的，今天媽媽放你假，不用學琴了。”我擦擦她臉上的淚。

“恩。拉鉤。”她用力點點頭，伸出手指。“那，爸爸明天一定要回家啊。不可以騙人。”

看著她漸漸跑遠的小身影，我的心情再也無法平靜了，結婚以來我一直告訴自己要做一個好妻子，不可以拖累他，所以我放任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這三年來我也努力讓自己做的很好。可是現在我真的后悔當時沒有留住他，現在女兒都還沒見過他這個當爸爸的，唉，我還能哄她多久呢？我那可憐又可愛的女兒……

“那，明天，爸爸一定要回家啊。”耳邊重又響起琪琪的話語。……

孤獨的背影

阿是從水里冒出來對著我就是一頓臭罵。他的脾氣最近是越來越壞了。連我這個忘年交也成了他的出氣筒，現在他又因為游泳池的水溫發起火來了。

我無奈的聽著他嘮叨，還是只有他那個女兒制的了他。可惜她到太空局工作去了，聽說還到外星幾年，這個我也不是很明白，我只是個普通的小市民，沒功夫關心那么多。現在我倒是希望他那個女兒趕快回來，不然遭殃的還是我。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阿是甩了我一頭一臉的水。

“有了，有了。”我說。“你那個寶貝女兒什么時候回來？”

“干什么？”他防備的看著我。“你可不許打我女兒的主意，你的女朋友也夠多了吧。”

“不是呀，你有想過她現在正在哪里嗎？”我盯著墻上一張星空圖突發奇想。

“太陽系以外的某個地方吧。我也不清楚，她從來不談工作，那些都是機密，我也不問，不過她對我很體貼，只要有時間她一定會陪我看電視，做我最愛吃的菜……”阿是的目光柔和下來，仿佛透過那片星空看到了他的女兒，他一定非常想念她。也許他的脾氣也是因此而起，看著他黯然的臉色，我不由在心中輕嘆，親情真是最難以放下的東西了。

“算了，老兄，去喝一杯，去去火氣怎么樣？”我拍拍他的肩。

“你這個小子。”他笑了笑。“還是你了解我啊。”

“那是當然，快去換衣服吧。”我作勢在他身后一踢。

看著他的背影，我忽然覺得他老了好多，孤獨已經快要吞噬他了，那是我這個朋友也無法為他排解的啊！

等待的七里香

早晨起床的時候發現外面下起了雨，雨絲細細的，把院中的七里香蒙上了一層輕紗，蒙蒙朧朧的，就好像剛移栽來的那天，也是下著小雨，一切都顯得防如昨天一般，哥哥啊，看到了嗎，七里香已經張高了。

我淋著雨出了門，打工的地方很近，步行就可以了。自從哥哥走后，我就開始打工，并不是因為錢，而是忙碌的生活，可以暫時讓我忘卻對哥哥的思念。

那是一家很大的鮮花燭光店，我負責分類和整理送來的蠟燭，現在這些東西很流行所以顧客很多，雖然忙但是收入還不錯。

下午下班以后，我去便利店買了菜，以前哥哥在的時候都是哥哥去買的，他從來都不讓管這些瑣事。唉，我搖了搖頭，不管怎樣哥哥都是一個偉大的人，不可以怪他丟下我。參加新星球的開發一直都是他的夢想。我應該支持他的。

三年了啊，哥哥自從你走后，七里香每年都散發著芬芳，多希望今年開花的時候哥哥可以回來，每一天，每一天，我仔細數著哥哥離開的日子。快了啊，還有九十五天，哥哥就要回來了。可這日子總也數不完，好慢，好慢。

九十四，九十三，九十二……

我一天一天盼著，七里香就要開花了。可愛的七里香，請你今年一定開出最美的花朵。我知道你也和我一樣默默的守候了三年。所以，不要放棄哦，努力努力的吸收養分，努力努力積蓄能量，我會好好為你澆水，除草，我們一起努力吧，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靈躺在病床上的身影顯得越發消瘦了，死神毫不留情的一步步向她逼近。這個向來樂觀、開朗的女孩此時也沉默了很多。她常常對著窗外發呆，一整天一整天的枯坐著一言不發。

她是一個很好的女孩，上天不應該對她這么不公平，我這個見慣了死亡的人也無法不感慨生命的無情。

替她蓋被時，她醒了。“謝謝。”她努力對我微笑。那笑容很微弱，因為她連這個動作都要付出極大的痛苦。她有一顆多么體貼，多么善良的心啊，這樣的女孩呀……

終于，該來的還是來了。那一天，她一睡就再沒有醒來。

我默默的收拾著靈的遺物，直到，那張紙無意間飄落在我面前。

“我多想再多活幾天啊，可以等你回來再見你一面。但是，我怕我是等不到你回來了。而且我也不想你為我難過，就這樣讓你以為我已經背棄了我們的約定了吧。……不，我知道我這是在騙自己，我其實很想很想見你，你為什么要到那么遠的地方去呢？我是答應要等你，可是，我已經沒有時間了，沒有了。……我知道如今的我已經沒有什么可給你了。如果你還愛我，那么我祝福你，如果你已不愛我，那么我一萬分的祝福你。”

紙上的字跡凌亂，而且斷斷續續的，很多地方都被淚水打的模糊了，我觸摸著那張紙就像觸摸著一顆真誠的心，這是怎樣讓人心酸的話語。

這個病人，大概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吧……

我躲在秋秋草的葉子下已經有一個小時了，翼是種很膽小的動物，想要捉住它很難。不過我是不會空手而回的，我一定要捉到它。

差不多幾分鐘之后，我聽到輕微的嗚嗚聲。我打開捕捉器，小心的貓著腰。快過來小寶貝，我在心里默默的說。來呀，還差一點，過來，這里有好吃的東西。

就在我要成功的時候，一陣巨大的撞擊聲讓我所有的努力付之東流。翼驚恐的嗚叫著，四下逃走了。完了，今天無論如何都捉不到它們了，我氣惱的走向聲音發出的地方。

那是一輛小型飛車，而車上的駕駛員正四腳朝天的躺在地上。開來這里發生車禍了。

什么破技術嘛，我瞇著眼看了看，那是個黑發的年輕男子，穿著基地統一配給的工作服，臉色略顯蒼白，顯然是不經常外出。“喂，起來啦。”

好半天都沒有動靜，那人還那么躺著。我走過去使勁拍拍他的臉。“快醒來，我知道你沒什么事。”防護裝置都開著呢，他不會這么不經摔吧。

在我再三搖晃之下，他終于清醒了。“哎呀，我的頭。”他用手捂著頭，哀叫。

“你搞什么鬼呀，現在還沒事出來溜，你是那個區的？”我還在為了我的翼而氣惱。

“C區211，我要區D區辦事。”他站起來用力甩甩頭。

“那你沒事飛到森林干什么，D區在你身后的方向。”我沒好氣的說。C區是科技區，都是些頭腦發達四肢簡單的家伙，看來他也不例外，枉費老天還讓他長得人模人樣的，連飛車都開不好，真是……

“抱歉，我只是想看看風景，難得有機會外出。”

“那你最好看清楚再飛，你看見了嗎？你殺死了那棵秋秋草。”

“真的對不起，我只是發了會呆，誰知道……”

“你沒開自動駕駛嗎？算了算了，今天我倒霉，只好改天再來了。”我不想再跟他多說。已經很晚了，還不如回去做點別的。

“喂。”身后那人叫。

“什么事，你沒看我已經不跟你計較了嗎？”

“能帶我離開這里嗎？我的飛車看樣子飛不了了。”他用腳踢踢卡在秋秋草根部的飛車。

我無奈的轉身。“你沒帶聯絡器嗎？”

看他懵然呆立著，就知道，我猜對了。怎么有這樣的家伙，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

“你還不快走，我不會把你一個人仍到這里的。”真是讓人氣憤啊，翼沒捉到，道是帶了個白癡似的家伙回去。

我不得不放慢了步子等他，看來他很不習慣森林的環境，連走路都讓人擔心。我從秋秋草的葉片上跳過。仔細辨別著小休息室的方向。這里很多地方都有我留下的標記。我不屑于使用那些所謂的定位系統。

“這里的月亮很亮，是不是？”他走近跟我搭話。“和地球的一點也不一樣。”

“是呀，這個星球有兩顆衛星嘛。紫色的那顆是地球時間晚上八點升起，淡黃色的那顆是不會落的，在這個半球總能看見它，這你應該比我還清楚。好了，到了，這里是臨時休息室。”我推開一塊秋秋草的表皮，里面是很別致的一個小空間。這是秋秋草死后形成的，我把它改建成了小屋，工作的時候很方便。

“你隨便找個地方坐，我要過一會才回去，你可以等一下嗎？或者，你希望我幫你叫人來接你？”我繞過一堆大大小小的培養箱，把背包放在工作臺上，開始整理我采集回來的樣本。很多物種都還沒有命名，我的初步工作就是把它們編號輸入資料庫，其他的工作要等回到基地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