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已經立過秋了,但是蘆北縣的季節變幻像是遲了半拍,天氣依然停留在夏天。溫度,是盛夏的溽熱。濕度,是粘糊糊的潮濕。
一切仍然是夏天的景象。楊軍才一從帶空調的小車里下來,夏天就把他擁抱住了,由不得他不回報一點什么。
他的回報很快就從頭發根里冒出來,從汗毛眼里鉆出來,汩汩的流下來:是一些分泌物,熱乎乎的汗水。似乎必須發泄一下,心里才利索一些,才舒服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叫你們局長過來!我是新任縣委書記楊軍才。”楊軍才一從車上走下來,就劈頭蓋臉的訓斥道。
“我叫杜小程,在蘆北縣公安局上班,我們蘆北縣現在好像還沒有縣委書記呢。”杜小程嘴唇碰了碰,不卑不亢的說道。
“你可知道,就憑你這句話,我就能讓你回家?”楊軍才一向養尊處優慣了的,從來沒有受過這等憋屈,今天的這等場面,自然讓他怒火中燒,恨不得打一架才解恨似的,氣得咬牙切齒之下,連普通話都說得不普通了。
“你做不到。”杜小程冷冷的看了楊軍才一眼,然后沉聲的說道:“你們是主動跟我們走,還是讓我請人帶你們走?”
如果是主動去,還能夠保留點面子,要是被警察強行帶走的話,恐怕他們三人就要威為安易市最大的笑談了。三人狠狠地看了這個靚麗的女警一眼,楊軍才冷冷一笑道:“你會后悔的。”
兩輛藍鳥在警用偏三摩托車的護衛之下,朝著城關派出所飛馳而去。藍鳥車上,三位領導的臉色很是難看……上山鄉政府,王子君和縣委縣政府班子已經坐在上山鄉的機關食堂里喝酒了。上山鄉的財政收入雖然仍然在蘆北縣排名最后,但是比起去年卻是強了很多。
鄉里的黨委書記叫趙光和,因為文章寫得好,一路從秘書干到鄉長,又從鄉長抹正,前幾年提成一把手了。此人從人品上說稱得上是好人的,但是,論及發展經濟帶領全鄉群眾致富的能力,那實在是有點欠缺的。
在上鄉里流傳過這么一個段子。據說趙光和看自己任職的地方有山,百姓們窮苦不堪,開始倒是有決心干出一番政績來的。他過去當秘書的時候有一次去縣里開會,吃過一次羊肉燉香菜,這以后就嗜好了羊肉,就想出一個脫貧致富的招來:號召全鄉群眾養羊。這羊是養起來了,漫山飛白,草也啃得精光,支書村長們每逢到鄉里開會或者辦事,都忘不了給趙光和提羊胯,還不忘捎帶一捆香菜。
只是山里高寒,土也貧薄,啃了的草又不生,兩三年時間就把上山鄉一帶的山啃光了。
這個致富項目除了讓他大過了一把羊肉癮之外,根本就沒有改變什么。
因此,折騰了這幾年之后,這上山鄉財政吃緊的狀況仍然可以用一個字概括:窮。只是今天,碰上王子君一行領導下來,書記鄉長還是二話不說,趕緊在機關食堂安排兩大桌。面對這種情況,已經在上山鄉調研了一番的王子君并沒有說什么,和光同塵,有時候也要顧及一下下面的感受的。
幾杯同端的酒喝下去之后,酒桌上的氣氛就緩和了許多。上山鄉的干部,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縣委領導一齊來鄉里調研過,心情就有些激動,開始向縣領導頻頻敬酒。
作為上山鄉一把手的黨委書記趙光和,此時更是熱情不已的給每一位來到上山鄉的領導敬酒。
王子君帶領著縣委、縣政府的領導班子來到他這窮鄉僻壤,這本身就說明了對上山鄉、對他趙光和的無聲的支持。
面對這種支持,趙書記自然高興,修橋鋪路、征地拆遷、宅基地安排、補助款發放、承包權收入、招待費開支,這些工作都是相當敏感的。從哪個地方下手,都夠他這個一把手喝一壺的。王縣長今天能主動下來調研,這對于趙光和鞏固自己在上山鄉說一不二的地位,那可是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王縣長,咱們今天是不是有點過了?”
好不容易撈住一個單獨和王子君說話的機會,李錦湖輕聲的朝著王子君說道。
王子君若無其事的端起酒杯和李錦湖碰了碰,然后輕描淡寫的說道:“委曲求全和肆意妄為的結果都是一樣的,與其拿著臉面讓人家鋪路,還不如自由自在一回呢,人生幾何,對酒當歌,這種無拘無束的日子倒也蠻不錯呢。
你覺得呢?”
李錦湖沉吟了一下,沒有說話,雖然他覺得王子君這么做有點過了,卻又不得不承認王子君說的也蠻有道理的。
“王縣長,公安局連局長的電話。”在聽到一個工作人員的匯報之后,趙光和小心的來到王子君的面前輕聲的說道。
公安局的電話?
王子君一愣,不過隨即,他還是走過去將電話接了過來,聽著連江河的匯報,王子君突然覺得事情有點熱鬧了,他沒想到杜小程竟然從中間插了一杠子,把市委副書記和組織部長都帶進了派出所。
“王縣長,您看,這該怎么辦了?”連江河此時也很是有點忐忑。
“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該怎么來就怎么來,市領導去去派出所怎么了?在職務之上,市領導是市領導,但是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市領導和其他公民是一樣的,有義務配合公安局的調查工作。”
王子君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道,連江河聽得也很用心,說完這話之后,王子君就將電話給掛上了。
雖然是喝酒,但是從王子君到每一個副縣長,都喝得不多,基本上算是淺嘗輒止。下午兩點的時候,縣委辦終于打來了電話,說新來的縣委書記和市委副書記、市委組織部長都來了縣里,請他盡快回去。
王子君答應一聲,也沒有耽擱,大客車朝著蘆北縣城的方向飛馳而去,因為路況,從上山鄉趕到蘆北縣城,足足用了一個多小時。
此時的縣委招待室里,不但坐著程萬壽,葛長禮、楊軍才,還坐著一位身穿警服的五十多歲的男子,正是安易市公安局長孫亮宮,如果不是他來得及時,現在程書記等人應該還在派出所做筆錄呢。
王子君走進來的時候,程萬壽正和葛長禮、楊軍才等人說話,一看到王子君進來,程萬壽和葛長禮卻是直接扭過臉去,自顧自的談笑著,而楊軍才的臉色卻是有點陰冷。
“哈哈哈,程書記,葛部長,沒想到兩位領導對我們蘆北縣如此關注,提前把我們楊書記給送來了,說實話,看到楊書記,我頓覺肩上一松,我終于可以輕松一下了,蘆北縣這艘船,終于有了掌舵人了!”王子君滿臉笑容的走進去,哈哈大笑著道。
程萬壽冷冷的抬起頭,看了一眼王子君道:“王縣長,你們蘆北縣就是這么干工作的么?市委組織部通知你們今天楊書記上任,為什么你們常委班子成員都不在家?莫非,你對市委的安排有意見么?”
程萬壽果然是老油子,一開口就毫不客氣的給王子君來了一句誅心之言,意思很是明了,那就是你王子君對組織安排心懷不滿,覺得自己沒有當成這個縣委書記,所以故意跟市委對著干。
這種話題一旦應付不好,那接下來等著王子君的就是程萬壽猶如狂風暴雨一般的攻擊了。而且在這攻擊之下,王子君肯定不占什么優勢。
王子君輕輕的笑了笑道:“程書記,對于市委的決定,我是舉雙手擁護,我們蘆北縣全體干部,對楊書記的到來更是舉雙手贊成。為了表示對楊書記的尊重,我已經安排縣委辦下了通知,要求全縣科級以上干部,明天八點務必在縣委大會議室集合,四大班子成子,八點半準時趕到蘆北縣界。“說到這里,王子君話鋒一轉道:“程書記,您不是明天才來么,怎么日期提前了?”
程萬壽看著一臉無辜地反問自己的王子君,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他強壓心中怒火道:“你看今天幾號。”
王子君看了看墻上掛鐘之下的時間,然后笑著道:“三十號啊,明天一號才是組織部通知的時間啊。”
“今天就是一號。”程萬壽一拍桌子,狠狠地說道。
“今天就是一號?”王子君滿臉疑惑的朝著跟在他身后的肖子東看了一眼道:“肖主任,你去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三十號的日歷就變成了一號了呢?”
肖子東看著混沌懵懂的王子君,趕忙跑了出去,不過他的嘴角,卻掛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
“程書記,葛部長,我向你們道歉,這一段忙得團團轉,時間都給弄亂套了,這是我工作上的疏忽,還請領導多多原諒……”
王子君一臉誠懇地給程萬壽和葛長禮承認錯誤,而那一本撕錯頁的日歷,更是被擺放在了桌子上。
程萬壽的臉色,此時漲得通紅,一股蓬勃的怒意,在他的心中剛剛升起,卻又無聲無息的落下,他想要罵人,他想要狠狠的將眼前這個王子君批評一頓,甚至于他連批評的詞語都已經想好了,但是,他就是說不出來。
二月多了一天的日歷,他娘的怎么就這么巧呢?看著日歷之上大大的二十九號,程萬壽就覺得自己的腦殼在脹痛。
可是不管怎么脹痛,他還是忍著,王子君已經找出了事件的根源,那就等于自己找的那些理由,都已經不能用了,想要狠狠地批評這位年輕的縣長,還要找其他的理由。人家已經表明態度了,不是人家對市委決定不尊敬,實在是日歷錯了。
這日歷印刷錯誤能怪他這個縣長么?答案似乎是否定的。一個縣長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日歷牌上錯了一天,跟他是沒有什么關系的。如果自己借機狠狠的劫他一頓,是不是顯得自己也太小題大做了?
世上最氣人的事情,莫過于被人耍了,自己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卻只能將這口窩囊氣咽下去了。
可是,程萬壽此時不得不咽下去這口氣,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后云淡風輕的說道:
“既然是個誤會,那就算了,不過子君同志,以后要多注意細節問題。”
“領導批評的對,我一定依照你的吩咐,在細節上多下功夫,將我們的工作做好。”王子君滿臉的誠懇,可是越是這樣,越讓程萬壽侄0胃口。
楊軍才、程萬壽、葛長禮心中部清楚,自己等人就是被他娘的這個家伙給耍了,而且還耍得自己等人很是難堪。他們本來想讓王子君白等半天呢,沒想到,一進蘆北縣的地盤,就被這個家伙給耍了。
本來還對王子君存在著一絲輕視的楊軍才,神色變得凝重起來,作為楊家三代最出色的子弟,他雖然有點眼高手低,但是對于人性,卻有不小的了解。
“程書記,我看這件事情就算了,王縣長也是無心的,等以后有機會,我帶著他請您和葛部長好好地撮一頓,算是我們蘆北縣給兩位領導賠禮道歉了!”楊軍才的話語不多,但是一上來就站在了一個制高點上,那就是他是縣委書記,他凌駕于王子君的頭頂上。
王子君嘻嘻一笑道:”楊書記說出了我的心聲,還請兩位領導務必抽出時間,給我們一個賠禮的機會。”
招待室里的氣氛,又好轉了許多。楊軍才在和王子君對視了兩眼之后,兩人臉上的笑容也變得越加的燦爛。
“賠禮就不用了,不過王縣長,我的司機還被你們派出所的人押著呢,你看,是不是可以把人給放了?”程萬壽淡淡一笑,朝著王子君道。
“怎么回事?您的司機怎么會被弄到派出所呢?連江河他是干什么的,領導您放心,我這就讓人去處理。”王子君說話之間,就朝著杜自強道:“杜書記,您去看看怎么回事?”
孫亮宮一直默默的看著這一切,以他多年老刑警的眼睛,他不相信這一切都是巧合,但是這種勾心斗角的事情,他可不愿意摻和太多,省的把自己牽涉進去,那肯定不值當的。
杜自強根本就不用出去,案件他早就了解的清清楚楚,此時他正為自家的寶貝閨女把市委抓組織的副書記和組織部長以及新來的縣委書記一鍋燴到了派出所頭疼不已呢,聽到王子君讓他了解案情,趕緊走了出去。
一會兒功夫,杜自強就和連江河走了進來,連江河一進來顧不得寒喧就趕緊作檢討,大致意思就是自己沒有把兵帶好,讓幾位領導受委屈了之類的。
程萬壽雖然恨得牙根兒癢癢,此時卻也不能說什么,畢竟以他的身份,沒法計較那么多,再說了,人家可是以執行公務的名義把他們請過去的。
“連局長,你們縣公安局的執法水平還有待于提高,不僅要嚴格執法、依法執法,還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嘛。市局希望你們常抓不懈,這件事情幸虧給程書記碰上了,他老人家心胸開闊,正所謂將軍額頭能跑馬,宰相肚里能撐船,領導不會跟你們一般見識的。這要是碰上其他人了,非要斤斤計較,那你們就沒這么好的運氣了。這樣,你趕緊安排派出所將人給放了,然后讓那出警的小民警當場給程書記道個歉,這事就這么算了。”市局局長孫亮宮畢竟還算是蘆北縣的直屬上級,很是給面子的遞話道。
對于孫亮宮的面子,程萬壽兩人還是要給的,沉吟了一下的程萬壽點了點頭道:“嗯,那就這樣吧。”
一說程萬壽同意了,好像一天的云彩就散了,但是等杜小程走進接待室之后,卻是規規矩矩的在那里一站,沒有半點道歉的意思。
小李被送了過來,滿臉都是得意之色,他雖然一聲不哼的站在程萬壽的身后,但是那張長滿青春痘的臉卻仰得高高的。
“杜小程同志,還不給小李同志道歉?”
連江河沉聲的對杜小程訓斥道,他的聲音雖然嚴厲,但是這番姿態還是用心良苦的,充滿了對杜小程的愛護。
“對不起,連局長,我不能道歉。我個人受委屈倒是小事,問題是我這么做就太隨意踐踏法律的尊嚴了!這么顛倒是非的話,那豈不等于把我剛才的執法行為全盤否定了?”杜小程猛的仰起那張白皙的小臉,堅定無比的說道。此時站在那里的杜小程,就好似一顆徽然挺立的小白楊似的。
王子君靜靜地品著茶,他也覺得這件事情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這一刻,看到眼前這個女孩子的堅持,他陡然覺得,自己好像錯了。
“杜小程,你不但是警察,還是一名黨員。現在,我命令你,立即執行命令。”連江河看著程萬壽有點變色的臉,頓時怒聲的說道。
杜小程抽了抽鼻子,目光閃動之間,就落在了杜自強的身上,隨即,這目光又落在了王子君的身上,她顫了顫肩膀,突然直言不諱的反問道:”王縣長,你也確定要讓我道歉么?
您在全省開政法現場會的時候講過,要我們嚴格執法,依法執法,那么今天,我倒想問一下,我哪里做錨了?”
“這個人擅自闖紅燈,置別人生命安全于不顧不說,還對我執法民警大打出手,這種違法亂紀的事情,我就不該管、不能管么?難道就因為他是某領導的司機,就可以為所欲為的橫沖直撞么?我相信一個高素質的領導不會放任自己的身邊人這么干的!如果你們平時說的’不坐特權車、不當特權者’這類的話都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今天非讓我道歉的話,那好,這個警察我還真不想干了!”
“小程,你……”杜自強沒有想到,這個本性率真的寶貝閨女居然會在這么敏感的一刻,毫不客氣的沖著王縣長開炮了。
杜小程扭身想要離開,王子君突然覺得自己的臉火辣辣的,聽著杜小程理直氣壯的反問,王子君突然覺得自己在官場里呆得久了,很多東西已經被同化了。有些事情,是不能這么較真兒的。
但是,這么話王子君卻不知道該怎么給杜小程說。沉吟了片刻之后,王子君在杜小程將要走出房間的剎那,陡然沉聲的說道:“連局長,你負責將這件事情調查清楚,看看是怎么回事,然后將調查材料報到縣政府,再由縣政府行文將這件事情的經過如實向市政府稟報,等待市政府的處理結果。”
正站在程萬壽身后得意不已的司機小李,突然感到隱隱的有些不安,而自己老板看向自己的目光,更是陰冷無比。
程萬壽此時恨不得將自己的這個屬下給掐死,如果說王子君那小手段只是給他上了點眼藥的話,那杜小程的話和王子君的決定,就好似兩個大大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臉上。
而且,這個耳光扇的很是響亮,似乎還頗有那么一絲公事公辦,冠冕堂皇。
是的,王子君的這么一個安排,讓他無言以對。難道市委副書記的司機就可以胡作非為么?這句話不論放到哪里,他程萬壽也是解釋不過去的。而且,他的司機放了之后再被抓進去的話,那他就威了整個安易市的笑柄了!
在這一刻,他眼中那個從鄰省弄來的縣長,這個可以讓他隨意怎么揉捏都行的年輕人,突然讓他有一種深深的挫敗感,這家伙表面上恭恭敬敬地給自己誠懇地道歉,還一本正經的要求給市委匯報,這不等于給自己遞過來一個燙手的山藥么?他娘的!在這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來到這蘆北縣送楊軍才上任,或許一個大大的錯誤昵。
楊軍才臉色同樣難看之極,程萬壽的司機被抓,對于他一個剛剛上任的縣委書記來說,這是他非常難堪的。不管怎么說,這是在他蘆北縣地盤上發生的。
心中念頭閃動的楊軍才,沉吟了一下道:
“王縣長,這件事情,我看還是算了吧,只是一個小小的誤會,程書記既然大人大量,那咱們也就給犯錯誤的同志一個改過的機會,連局長,以后你們公安局內部再強調一下紀律算了,在秉公執法的基礎上,還要活學活用,也不能一斧子都砍了!”
王子君看著楊軍才,心中念頭快速的閃動,他明白楊軍才的意思,不過事已至此,退步卻讓人覺得自己虎頭蛇尾。
“楊書記,您的好意,我們這些人都銘記在心,但是在蘆北縣,我們絕對不能讓領導來了受委屈,這件事情,一定要一查到底,我倒要看看,是誰給了他公安局這么大的膽子,竟然連市領導也敢截!”王子君說到不能讓市領導受委屈的時候,目光隱含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程萬壽的臉,氣的通紅,他看著眼前這年輕縣長笑吟吟的臉,恨不得在這張臉上啪啪的掮上幾個耳光,但是他不能,他是市領導,他還要保持風度,尤其要愛護一個剛剛并入安易市的貧困縣,把自己架到這個份兒上,只好悻悻作罷,表現出一副高姿態來了。
“王書記,有什么調查結果,盡管給我打電話,我今天晚上還有一個任務,就先回安易了。”程萬壽說話之間,就站起身朝著門口走了過去。
小李看到程萬壽要走,趕忙就要跟出去,不過還沒有等他跟著走兩步,就聽程萬壽吩咐道:“你留下,好好地配合蘆北縣的同志進行調查。”
看著程萬壽離去的身影,小李的心頓時落在了冰點,他知道這件事情過了之后,恐怕他這個司機的位置,就不像以往那么穩當了。
雖然話不投機,但是王子君還是在招待所帶領縣委縣政府兩大班子的威員為楊軍才和葛長禮舉行了隆重的接風宴會,只不過,雙方誰也沒有心思,在對蘆北縣班子成員介紹了一番之后,就草草的收了場。
在離開招待所的路上,杜自強上了王子君的車,兩個人輕輕地吸著煙,半路上一直沒有說話。蔡辰斌的車開得不快,從打開的窗戶上,透進來一股股的清風。
“王縣長,今天的事情,是不是有點過了?”好半響,杜自強才輕聲的說道。
王子君拿出了一顆煙扔給杜自強,笑了笑道:“我和楊軍才也算是認識,雖然我也知道我們兩人和平相處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我還是去接他,這并不是虛套,而是我也想和他和平相處。”
杜自強沒有想到才王縣長竟然會和新上任的書記有心結,他也是久經官場,知道此時王子君還有話要說,所以也不開口,靜靜的當著王子君說下去。
“今天的情況你應該看到了,從市里八點出發的,兩個小時趕不到咱們蘆北縣,這個你信么?”
杜自強彈了彈煙灰,沒有說話,但是忽明忽暗的火光,卻是在車內閃爍不已。
車內再次陷入了平靜之中,五分鐘過后,到了杜自強的車,在下車的瞬間,杜自強輕輕地握住了王子君的手,沉聲的道:“謝謝。”
隨著杜自強進入一個小門之中,蔡辰斌再次開動車朝著前方飛馳而去,坐在車上,王子君看著滾滾的夜色,心中念頭不斷地閃動著。
“辰斌,你說今天的事情我是不是有點魯莽了?”王子君點著煙,淡淡的說道。
作為王子君的司機,蔡辰斌對于今天的事情可謂是清楚的很,他沉吟了瞬間,這才輕聲的說道:”王縣長,大道理我不懂,但是我知道,如果一個人有恃無恐的欺負到了頭上,你再不還擊的話,那就不是讓這些欺軟怕硬的家伙得寸進尺,而是得尺進丈了!”
王子君笑了笑,沒有再說話,不過蔡辰斌心中明白,自己的看法,王縣長已經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