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書記,環保廳的報告,讓人震動,如果這樣下去,這些違規排污企業對我們密東造成的傷害是巨大的。就算是現在,我們要想將那些被污染的河流完全進行整治,需要投入的資金就是一個巨大的數字。”
王子君目視著岑勿剛,用不容置疑的口氣道:“我們追求的經濟發展,并不是以損壞環境為代價的發展。我們求的發展,應該是同自然環境相和諧的發展,只有這種和諧可持續發展,才能讓密東真正插上騰飛的翅膀。”
“在我們的大力整治下,是有不少企業離開了我們密東,但是對于這些企業的離開,我并不認為這是密東的損失,所謂不破不立,只有我們忍受住這些因經濟調整所帶來的陣痛,為調整經濟結構打下堅實的基礎,才能實現鳳凰涅盤,浴火重生。”
王子君的侃侃而談,讓岑勿剛的神情變得有些凝重。他朝著王子君看了一眼道:“王省長,對于你的看法,我十分贊同,但是現在,對我們密東而言,當務之急是如何在調整之中將經濟重新拉上去。”
“今年上半年,全省的經濟增速一直在下滑,隨著一些企業的遷走,導致很多工人失業了,這些都是由此衍生的很現實的社會問題。尤其是最近一段,上級領導專門就此事和我進行了談話,要求密東一定要做好經濟發展、社會穩定。”
岑勿剛和王子君的對話,讓會議室內的氣氛變得越加的凝重,雖然兩個人并沒有爭吵的意思,但是一種相互對立的氛圍已經建立了起來。
“子君省長,一口吃不成胖子,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我們可以循序漸進。一步一步來。不然的話,就會南轅北轍,理想和現實變得越來越遠了。”岑勿剛咳嗽了一聲,接著道:“因此,我建議各地在加大環境監管的同時,讓那些正在積極生產的企業恢復生產,以免給我們密東省的經濟帶來無法挽回的損失。”
王子君靜靜地品味著岑勿剛的話,雖然同意岑勿剛的觀點意味著在這次對決中,自己失利,但是比之剛才已經好了不少。畢竟岑勿剛還是把加強監管這句話給說了出來。自己再向岑勿剛妥協,也不會再有人說什么了。
但是王子君很清楚,很多事情只要開一條小縫兒。就相當于一個大口子打開了。現在他大力整頓環境已經取得了初步成效,如果現在就放棄的話,才是真正的行百里者半九十。
徒勞無功嗎?前功盡棄嗎?
咬了咬嘴唇,王子君沉聲的說道:“岑書記,我認為我們既然已經在這件事情付出了這般的努力。而且,你我都承受了不小的壓力,就不能因為一時的利益,使我們前期的工作功虧一簣。”
會議室內,兩個主要領導的聲音都不是很高,但是氣氛卻是越發微妙了。所有的人心里都思索著事態將如何發展。而自己在這種事情上,該如何抉擇。
文成途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他并不是太渴。喝水只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心里有些感慨,一個官員在開會的時候允許喝水,這樣的創意實在是太好了。不說別的,至少在自己手足無措的時候,這可是一個掩飾自己情緒的高招喲!
王子君犀利的反擊。有點出乎文成途的意料,這一刻。他簡直有點喜出望外了。不過,岑勿剛卻是反應平平,非但沒有和王子君針鋒相對,反而來了一些緩解。
這讓他有些失望,可是王子君最后的堅持,卻讓文成途欣喜不已。他知道從這一刻起,王子君和岑勿剛之間的裂痕已經明朗化了。
經濟增速的落后,和省委書記尿不到一個壺里,這種明顯的矛盾之下,王子君和岑勿剛被調整開的可能性非常的大。不,是王子君離開的可能性更大。
只要王子君離開,文成途不是正好可以把這個蘿卜坑兒填上嗎!盡管實現這個愿望還有很多工作要做,但是至少,這個希望是有了。
“子君省長,你可以保留你的意見,現在,我們對我的提議進行表決。”岑勿剛冷漠的朝王子君看了一眼,此時他已經強忍著心中的怒氣。
表決雖然還沒有開始,但是岑勿剛已經有必勝的信心。畢竟現在的形勢已經對王子君十分不利,作為省長,卻讓密東的經濟增速出現了大幅度的下降,這對王子君而言,那就是一個硬傷,更何況支持自己的人本來就比王子君多。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表決在所有人的眼中,似乎成了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雖然這種表決會讓岑勿剛和王子君之間的矛盾顯得更加的明顯。
一道道目光,再次看向了王子君,他們都想看王省長還能夠有什么反應。
王子君緊閉著嘴巴,他既然已經在這件事情上做出了抉擇,就不能讓自己的抉擇無功而去。沉吟了瞬間之后,他淡淡的道:“岑書記,我們應該尊重法律。”岑勿剛的臉騰的一下紅了。坐在會議桌旁邊的他,霍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了。他目視著王子君,目光中充滿了憤怒的火焰。
本來就壓抑的會議室,變得更加壓抑了。在場的人都明白王子君的意思,一個個坐在那里,看起來呆若木雞。
不知道過了多久,岑勿剛重重的吸了一口氣道:“王省長,對于提高我們省經濟增長的速度,上級領導對我們提出了殷切的要求,我希望政府方面能夠拿出切實可行的措施,將經濟增長的速度提高起來。”
“環境保護工作很重要,我們要在保護環境的同時,將經濟工作做好,給上級一個滿意的答復。在接下來的工作中,我將全力配合政府的工作,有什么需要的事情,王省長你盡管說話,我一定大力配合!”
岑勿剛的聲音。越來越平和,但卻給人一種陰寒的感覺。他這種放手甚至是全力配合的表現,從另一個角度來講,豈不是相當于把責任完全推給王子君么?
你不是不同意我的意見嗎?那好,你王子君就可勁兒折騰吧,反正經濟發展是政府部門主管的,到時候密東的經濟如果依舊是這樣的話,那就由你去向上級領導進行交代啦!
從岑勿剛擔任省委書記以來,他對密東的經濟工作一直都是一種干預的狀態。甚至在唐震暉的時候,更是將這種干預做到了頂峰。隨著王子君在工作中表現的越來越穩健。岑勿剛對政府工作方面的影響也變得不斷地削弱。
但是削弱并不代表放棄,可以說,一直以來岑勿剛對于密東省的工作還是處于主導地位。而現在。岑勿剛卻一下子將自己拋了出來。
要是在以往,在很多人的眼中是岑勿剛的大退讓,可是現在這種情景,誰還不明白這分明就是岑勿剛要將自己摘開。而王子君在這種情況下,卻是沒有什么好的選擇。
看著岑勿剛那冷然的神色。王子君咬了咬嘴唇道:“我們在接下來的工作中,一定會認真貫徹上級領導和省委的指示精神,在經濟發展上下功夫,爭取在接下來的幾個月中,將我們全省的經濟推上一個新臺階。”
會議無聲無息的散了,但是這種看似平靜可是里面卻隱含著激烈的碰撞。卻是讓與會者唏噓不已。幾個和王子君親近的常委,更是為王子君擔心不已。
現在,密東省的情形很多人都清楚。在王子君大力整頓違規排污企業的情況下,密東的經濟正處于一種低迷的狀態。想要在這個階段把經濟重新拉起來,實在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而在這個時候,岑書記卻很是完美將事情砸在了王省長的身上。
此時甚至已經有人開始猜測這樣的結果,是不是岑書記早就想好的?不過這種猜測只能在私下里說一下。處于領導位置的人對于這件事情可是避諱的很。
在王子君剛剛返回辦公室的時候,金正善就來到了王子君的辦公室。他朝著給自己倒茶的趙曉白揮了揮手。然后沉聲的對王子君道:“省長,今天……”
王子君明白金正善要對他的發言道歉,但是不等金正善把話說出來,王子君就笑著道:“金書記,你我之間,用不著這樣,我很清楚,你有你的難處。你畢竟不是代表的個人,你是澄密市的市委書記,在發言的時候,更多的應該想的是澄密市。”
金正善心中松了一口氣,他接過趙曉白遞過來的茶杯,這才輕聲的道:“王省長,您在今天的常委會上,我覺得應該讓一讓,現在岑書記撒手不管,這對您來說是相當不利。”
“可是我別無選擇。”王子君朝著金正善笑了笑,聲音平和,卻充滿了堅決。
金正善看著王子君的笑臉,雖然有很多想要規勸王子君的話,但是一時間又覺得說不出口。
“金書記,山高九仞,我不能讓它功虧一簣。不然,要想重新掀起這項工作,還不知道需要費多大的力氣。”
金正善點了點頭,他認同王子君的觀點,不過他還是覺得王子君的做法有點沖動,在猶豫了瞬間之后,他還是沉聲的說道:“子君省長,您這樣做,對自己沒什么好處。”
“現在全省的狀況我沒有您了解的清楚,但是對澄密市的情況,我卻是比您了解。自五月份以來,澄密市招商引資的成績比之去年下降了百分之五十以上,而且有很多企業都已經遷到了鄰省,現在還有一些企業準備遷走,按照我的預計,今年年底之前,應該不會有什么大的改觀。”
澄密市是省會,在密東的經濟和政治上都占有重要的地位。所謂以孔窺豹,由澄密市現在的情形,就可以知道整個密東現在的情形。那些因為環境保護不能達標,而又不想進行環保投入的企業從密東遷走,一些因為同樣原因不能在密東落戶的企業聯合起來,會讓密東在接下來的經濟增速上受到不小的影響。
王子君點了點頭道:“正善書記你說的是實情,各地的情況和密東的差別并不是很大,不過我們不能光看到對我們不利的一面,我們更應該看到對我們密東有利的一面。”
“環境的保護,同樣是我們提高綜合競爭力的一個方面,我們在放棄了一些產業的同時,也給了我們發展另外一些產業提供了機遇。這就要求我們拓展思路,開動腦筋,另辟蹊徑,把招商引資工作做實做好。”
從沙發上站起來的王子君,大步的走到窗前,他拉開窗戶朝著外面看了一眼,臉上帶著一絲豪情的道:“現在的密東,雖然遇到了一些困難,但是只要我們同心協力想辦法,我相信我們一定能夠迎來屬于自己的騰飛。”
“就拿澄密市來說,現在澄密市雖然遷走了一些企業,可是這也同樣給我們進行產業調整掃清了障礙。我們可以立足澄密市的優勢,加快產業集聚區的建設,為澄密市的發展重新打造幾個重點支柱。”
“尤其是金融中心的建設,更是刻不容緩。金融業對于環境的要求是不太重,但是金融從業者對于環境的要求卻在不斷地提高,我相信在同樣的條件下,一個讓人感到舒適健康的環境,同樣能夠增加競爭的比重。”
王子君說話之間,神采不覺有些飛揚,他本來還在謀劃之中的事情,此時也忍不住說了出來:“經濟增長,GDP大幅度提高雖然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群眾收入的增加,只有讓更多人提高收入,這才是我們追求的重心。”
半個小時的談話后,金正善離開了王子君的辦公室。不過他的心并沒有完全放下來,雖然王省長說的很是不錯,但是目標和實現目標,還有一大段距離呢,事情并不像王省長說的那么簡單。
離過年還有三四個月,在這三四個月的時間里,王省長真的能夠將全省的經濟帶出這種低谷區,重新呈現出一種騰飛的景象嗎?金正善雖然感覺得到王子君的信心,但是他同樣對此有些擔心。
如果沒有明顯的改觀,那王省長的壓力豈不是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