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成途深知王子君的手段。來密東之前,他專門研究過王子君的履歷。文成途每每想起來都覺得觸目驚心。因此,來到密東之后,盡管對王子君心存芥蒂,但是臉上卻永遠是一副自甘淡泊,隱忍為先的表情。
王子君當然不會看不懂文成途表面上的行揖遜讓,他知道文成途心里真正之所想。就比如說今天,他清楚文成途來找自己,絕不僅僅只是為了跟自己道謝,如果僅是此意的話,也用不著文成途親自過來。
不過文成途不說明來意,王子君也絕對不會吭聲。現在他和文成途的關系越來越微妙了,他知道文成途雖然一副事事唯岑勿剛馬首是瞻的樣子,但是卻絕對不甘做岑勿剛的應聲蟲。
“王省長,前天我去了岑書記那里,岑書記和我談了金霞市的情況。”文成途看著淡然微笑的王子君,心里譏笑一聲,這次雖然是他找王子君談事情,但是他相信王子君就算是明知道自己的心思,也只能讓自己順著心意來。
有時候事情到了某個地步,就不是你想怎樣就怎么樣的。
“金霞市黨政兩個一把手不團結,這已經成了金霞市發展最不穩定的因素。兩個人這種狀況,肯定會導致金霞市的黨政干部不自覺的站隊,或者出現更危險的情況。”
文成途說到這里,很是堅決的道:“我覺得眼下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將他們兩個人之中調離一個出去,只有這樣,才能保證金霞市的大局穩定。”
“嗯,我贊同文書記你的意見。”王子君目視著臉色堅決的文成途,淡淡的說道:“前些時候。清明部長也和我談了這件事情,我覺得這兩個人也是調離一個的好。”
文成途沒有接著說話,房間里變得有些寂靜。好一會兒文成途才道:“省長,岑書記的意見,是將呂岳伍調離,您覺得呢?”
呂岳伍是唐震暉提拔起來的干部。在唐震暉離開之后,他這一系的人大多都投到了王子君的麾下。這一點,文成途不會不明白,而他現在過來說的這些,難道又是代替岑勿剛和自己溝通嗎?
王子君看了一眼文成途并沒有吭聲,而文成途卻已經自顧自的說道:“省長,呂岳伍的工作能力很不錯,工作成績也是有目共睹的,我覺得對于這樣一個同志。如果沒有一個合適的安排,會極大的挫傷他的工作積極性。”
“在岑書記和我說了這件事情之后,我就思索對這位同志的安排。”
文成途說到這里,就停止了說話,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一副等待著王子君詢問的樣子。王子君卻沉默不語,只是端著茶壺幫著文成途將水杯填滿了。
文成途看著一副天塌不驚的王子君,心中暗道。這個王子君還真是會裝,都這個時候啦。還玩虎死威還在這一手,難道你不覺得你這一招兒太幼稚了嗎!
“王省長,勞動廳的老賈就要到崗了,現在他們廳里面還缺少一個副廳長,讓呂岳伍去勞動廳先過渡一下副廳長,等老賈退了再給他摸正。我覺得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對于自己投出去的這個餌,文成途相信王子君不會不動心,畢竟勞動廳也是大廳,讓呂岳伍擔任勞動廳的下一任廳長,對他來說也不算是貶低。
這幾乎是呂岳伍的最好選擇了。畢竟現在的局勢,如果不是有王子君在后面給他撐著的話,將他隨便找個位置一扔,有著極大的可能性。
王子君看著笑容滿面的文成途,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安排對于呂岳伍來說很不錯。不過文成途不是一個吃虧的人,他既然拿出了這個位置給文成途,那么所圖的東西一定不小。
而現在所有的空缺,能夠讓文成途動心的,王子君幾乎不用想,就已經明白是哪一個位置。
金霞市的市長,看來文成途是瞅準了這個位置。現在自己和岑勿剛相爭,文成途這應該是想要火中取栗啊!
想明白了文成途的心思,王子君笑著道:“呂岳伍真該好好的謝謝文書記您,要不是您幫他想的這么周全,我都想讓他去人大或者政協那邊呆些日子呢!”
“王省長,呂岳伍是一個能夠干事的人,讓他現在去人大,實在是浪費人才資源哪!”文成途說話間,輕輕的笑了起來。
已經將事情說成,文成途就開始和王子君閑聊一些在京里的閑聞趣事。雖然心里對文成途并無太多的好感,但是王子君不得不承認文成途在談笑方面確實有一套,只是一會時間,就讓王子君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子君省長,前兩天我去京里開會,遇到了咱們鄰省的李省長,他對你可是贊不絕口啊,說等有時間了,一定要來市里謝謝您,您對污染企業的關停,讓他們省的水質也轉好了不少,這可是有益于子孫后代的大計啊。”
文成途說話之間不無感慨道:“李省長只知道要感謝您,卻不知道您為了這件事情付出了多大的代價。說起來,我對您這點是最佩服的。”
王子君擺手道:“文書記,咱們兩個之間,就不用說這個啦。”
“怎么能不說,就算是上級領導問起來,我也覺得您的決策是正確的。發展是必須的,但是犧牲環境的發展,絕對要不得。”
從王子君的家中走出來,文成途感到外面有點冷,不過他的精神卻是相當的振奮。想到自己的提議說出來之后王子君的神色,他就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
在大多數人的眼中,甚至可以將岑勿剛包括在這大多數之中。他們眼中的王子君,就是一個鐵腕省長,一個很難妥協的人。但是今天,王子君雖然知道自己的目的,卻也不得不對自己的提議妥協。為什么?還不是因為在這件事情上自己抓住了王子君的命脈!
雖然只是一個市長,但是這件事情卻讓文成途感到振奮。他相信隨著自己的努力,以后他在整個密東的位置,將會變得更加的重要,本來兩強并立的格局,將會隨著他的加入,而變成三足鼎立。
昂首闊步的走在回家的小路上。感受著那輕柔的春風,文成途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個念頭,讓自己現在變得如此振奮的,究竟是王子君對自己的妥協,還是自己將會在密東的格局上發揮更加重要的力量呢?
幾乎沒有怎么思索,文成途就選擇了頭一條。雖然在和王子君談話的時候,他一直處在一種下風的位置,但是能夠以弱搏強,這本身就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更何況。被自己牽著鼻子走的還是王子君這種強勢的人!
“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嘴中輕聲的念誦著老人家當年的話語,文成途的心中好似更多了一絲明悟。
回到家里的時候,客廳里此時正燈火通明,他的妻子正坐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一個中年人說著話。
“文書記,您回來啦!”看到文成途走進來,那中年人快步的從位置上站起來。恭敬的朝著文成途打招呼道。
文成途朝著那人笑了笑道:“是同江市長啊,你先坐。我去換身衣服。”
說話之間,文成途快步的朝著樓上走去,那被他稱為同江市長的人,恭敬的站在客廳中,等文成途的妻子讓他坐下說話,他才再次坐在了沙發上。
“老爸。那個金霞市的常務副市長實在是有點煩人,已經在家里呆了半個多小時啦,看樣子今天是見不到您他就不會去啦!”文魚兒蹦蹦跳跳的從自己的房間里走出來,朝文成途扮了個鬼臉,嬌嗔的抱怨道。
對于自己的寶貝女兒。文成途一向很是寵溺,但是聽到女兒這般的說話,還是皺著眉頭道:“你都多大的丫頭了,怎么說話還是口無遮攔哪?”
“好好好,我知道了,您放心好了,在您的下屬面前,我一定很乖巧很聽話,絕對不會讓您丟人,老爸!”文魚兒雖然說的好聽,但是伸了伸小舌頭,猛的抱著文成途,結結實實的嚇了一下老爸。
文成途看著女兒調皮的樣子,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他指著自己的女兒道:“你這丫頭都多大了,還跟一個孩子似的。”
“我早就不是孩子了,我可告訴您,我們領導已經說了,文魚兒同志已經成了我們單位的業務骨干了!最近,準備給文魚兒同志加加擔子。”說到自己的工作,文魚兒雙手背在后面,學著單位領導的語氣,越發神采飛揚起來。
對于女兒接下來的安排,文成途比文魚兒知道的還要清楚。前兩天,省日報社的幾個負責人來到他的辦公室向他匯報工作的時候,給他提到過這件事情。
“你還說自己不是孩子,整天和王省長家一年級的小孩子一起玩耍,你不是孩子是什么?”
“跟小寶貝玩,那說明我有一顆童心。”文魚兒說話之間,快速的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一副不愿意理會文成途的樣子。
文成途哈哈笑了笑,大踏步的朝著樓下走去。
房同江在文成途走下來的瞬間,再次從座位上站起來和文成途打招呼,文成途擺了擺手道:“同江啊,最近工作怎么樣?”
“文書記,我們金霞市現在有心思干活的人并不是太多。大多數人現在都在猜測李書記和呂市長究竟哪一個會離開。現在的市委大院里,有點人心惶惶的感覺。”房同江的聲音很是輕柔,好像聲音大一點就能嚇著文成途一般。
文成途點了點頭,沒有吭聲。
“文書記,我那個……”房同江雖然已經準備了一肚子話,但是此時文成途的反應,讓他不知道該不該說。
文成途朝著房同江看了一眼,這才淡淡的道:“同江,現在金霞市雖然出了一點小狀況,但是作為班子里的常務副市長,你不能亂了陣腳,要好好的做好本職工作,省委是不會讓老老實實干工作的人吃虧的。”
“另外,作為一個領導干部,不光要低頭拉車,更要抬頭看路。要團結在市委的正確領導下,將金霞市的工作干好,絕對不能落下。”
文成途這番話,在房同江聽來,絕對是意味深長,責任重大,把頭點得好像雞啄米一般,他隱隱約約聽出來,自己所求的事情,好像有點著落了。
何見璋目視著王子君那充滿笑容的臉,心中更多了一絲佩服,他心中很清楚,王子君的心情絕對不會像他表現的這般平和。
此時的王子君,正滿臉笑容的和神航公司的總經理付樂聲就澄密市擴建航空中心的項目交換著意見。因為之前已經就這件事情那個交換過意向,所以兩個人的談話顯得很是愉悅。
“王省長,我們神航公司準備在七月份準備開工典禮,希望密東在這方面對于我們大力支持。”付樂聲五十多歲,雖然頭發有點花白,但是說起話來,卻有一種氣勢如虹的感覺。
王子君笑著應道:“神航公司將中心機場的位置選在我們密東,是對密東發展的大力支持,有什么需要的,貴公司盡管提,只要密東能夠做到的,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給神航公司一個答復。”
“謝謝王省長的支持,有您王省長這樣一個表態,我心里就踏實多了。本來今天還想和您共進午餐的,但是我那邊還有一個會議必須要讓我趕過去,這樣吧,等您什么時候去京里,我一定好好的招待您。”付樂聲從座位上站起來,滿是真誠的朝著王子君說道。
“都不是外人,付總您這話就有點見外啦。”王子君風度翩翩的站在付樂聲的身邊,笑呵呵的說道。
付樂聲哈哈大笑著道:“子君省長說得對,咱們都不是外人。不過下一次見面,一定要好好喝點,前些日子和你就航空的發展交流了一下,我越想您的話越有道理,真希望多找點機會和您交流啊!”
何見璋一直陪在王子君的身邊,他看著付樂聲的神情,心中對王子君的佩服也多了幾分。付樂聲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何見璋心中清楚得很,他第一次去見付樂聲的時候,人家表面上雖然挺客氣,但是實際上并沒有將他的拜訪太放在心上。
當時何見璋心中挺生氣,可是隨著對這位付樂聲的深入了解,何見璋心中的氣就消了。畢竟好幾個地方都在爭中心機場的位置,人家牛氣一點,自己能夠做的,只有眼巴巴的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