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文化帝國

133.兩難

133.兩難

133.兩難

燈火通明的原國棉廠,現在的云中文化廣場上,人潮洶涌,拉著標語的人群,警察,還有圍著看熱鬧的人群,把偌大個廣場都占了個滿滿當當。

場地中央不少人抱著胳膊,一副冷然的樣子,還有更多的人義憤填膺,拉著長長的橫幅,忿忿然喊著“還我們一個公道”的口號。

乍一看上去,廣場上面居然是堵了不下三百多人,怕是原國棉廠一小半人都在這里了。整個人群的最前面,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瘸子,有了這個人頂在最前面,旁邊十幾個警察都沒人上前,顯然是對這樣的局面也無可奈何。

原本在冬季的下午5、6點時間里,夜幕已經拉起,光線是不足以看清周圍情形的,但是云中廣場的大部分設施已經改造完畢,此刻正是一派燈火輝煌的時候,說起來沒有這些燈光的照明,那些工人們也不會這么順利地集結,還鬧出了這么大的聲勢。

此時此刻,這些璀璨的燈光看起來竟然是有幾分諷刺的味道了。

姜建漠和市公安局,還有宣傳部的一些人在廣場上碰了頭,迎面而來的幾個人看到姜建漠的到來,原本焦頭爛額的臉色倒是稍微有了點兒好轉,但是聽到那邊猛然爆發出來的叫罵,一個個立時都黑了臉,冷汗唰唰直冒。

“什么破爛的官?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以前把廠里的資產賣給私企,就沒有管我們這些人的死活,現在又把地都賣了!一個廠子分兩次賣,我們這些工人卻一分錢都沒拿到,這是什么世道?”

“就是,以前說是國有資產拍賣,不管我們這些人的事,給的安置費還不夠揩屁/股,那現在怎么說?這個場地不是說了當做安置用地的嗎?又賣給那些黑心的生意人!”

“找政fǔ!政fǔ的官兒呢?不來給老百姓解決問題?”

而人群中最后爆發的這句話,就是讓在場的警察,還有政fǔ工作人員們心驚膽顫的罪魁禍首:“聽說是現在的那個市委書記搞的鬼,就是他堅持搞這個什么文化廣場,建筑工程里面的油水有多厚大家都曉得,你們還不清楚這是怎么一回事啊?”

“只管自己撈油水,不管老百姓死活,我們要上告!”

廣場中間的喊話,清清楚楚地傳到了姜建漠這邊,在場的人里面,幾乎是所有心思靈敏的,都嗅到了這次事件里的詭異味道。

原本下崗職工聚眾鬧事,這也是近些年經常發生的事情,不過大家一般都把矛頭集中在原來的單位領導身上,最多也就是株連到負責下崗安置的民政人員,又或是負責企業改組改制的經委方面身上。

但是現在這些國棉廠的人,卻直接把姜建漠當成了攻擊目標,如果說沒有人在里面刻意引導,怎么會發生這種事情?

找市委書記、市長去伸冤的多,可是這么明目張膽把父母官當成是討伐對象,這就讓在場的一眾人心生懼意了。

聽了工人們的喊聲,姜建漠還沒有說什么,旁邊的唐秘書就表情激動地站了出來:“許中隊長,劉主任,這就是你們做的工作?不僅沒有安撫好群眾,還引發干群矛盾,讓人把臟水潑到了姜書記身上!你們這是在瀆職……”

宣傳部的那個主任一聽這話,哪里還穩得住,當下就苦著臉喊冤道:“唐秘書,這實在是意外啊,剛開始我們來的時候,這些人也就是靜坐而已,根本沒有鬧出這些動靜來的!”

旁邊的許中隊長雖然也是心中驚懼,但是表現卻比劉主任鎮定很多:“是啊,姜書記可以問一下底下的民警們,最開始這些人的確是沒有亂來,只是喊著要還他們一個公道,要解決他們的吃飯問題,并沒有把矛頭對準市領導的。”

還有警車在往這邊趕,遠遠就聽到警笛嗚鳴的聲音。

這么大的動靜,自然是不可能不驚動周圍的居民,對面的景福商場上層,已經有不少居民打開窗戶,對著這邊指指點點,甚至還有一些人從大樓背后下來,準備過來一看究竟。而和處在老城區的那一面,更多的住戶直接從家里走出來,站在路邊神色各異地圍觀著。

“書記!你快下令吧,再抽調一些警力過來,千萬不能讓這些流言傳開啊!”唐銘維焦急地看看自己的書記,又眼睛冒火地掃了一眼遠處的人群,忍不住就懇請著。

姜建漠又何嘗不是內心焦躁,但是表面上卻看不出任何異樣,只是指派了劉主任過去做思想工作,眼睛還時不時看向老街區那邊,似乎在等待什么。

這一次的下崗職工鬧事,這些人一不去找原單位領導,二不去找國棉廠資產拍賣的經手主管單位越州經委,卻把矛頭對準了思閱和自己。

這說明了什么?只怕在場的一個小民警都清楚里面的門道。

這個時候只一味地靠警察,能起到什么作用,反而只會加劇事件的惡化,讓矛盾升級。

既然一些人有心想要鬧大,那么就不能怕被牽扯進去,如果害怕造成負面影響而一再采取嚴厲手段,只怕正好就遂了那些人的心意。

等了沒有一會兒,那邊羅戈的車子就輕車熟路地駛進了廣場上面,車子剛剛剎住,一個肥大的身影就跳了下來,險些一個踉蹌撲到在地。

“姜書記,真是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羅戈看到姜建漠被眾人圍在中間,趕緊就跑過去,在公共場合的時候,他還是藏起了和姜建漠之間的熟稔。

就在這時,那邊傳來隱隱一聲“姜書記呢?姜書記怎么還不來解決問題”,一下就讓羅戈變了臉色。

他原本也是以為,今天的事件是某些心懷不滿的國棉廠員工自發組織,卻沒料到連姜建漠都被牽扯了進來。

“多余的話就不說了,等一下配合我好好做好群眾的安撫工作,有沒有信心!”姜建漠嚴肅地看向羅戈,但是仔細看去,眼睛深處還是有著一絲擔憂和關心。

彼此間是世交忘年,多的話自然也是不用說的,于是在治安民警和宣傳部工作人員的陪同下,一老一小當先向那邊聚集的人群走去。

看到有人過來,還是領導的模樣,那邊的人群就靜了一下,然后又爆發出更激烈的呼喊:“叫姜書記出來!讓他給我們大伙兒說清楚!”

“不許把我們的安置用地賣給黑心的生意人!”

“你們也不用來哄我們了,今天姜書記不來,我們是不會走的!”

迎著眾人的目光和叫嚷,姜建漠帶著羅戈走上了一個小小的花壇,看到他這幅多年來積累下來的氣勢,那些鬧事的人倒是不知不覺間聲音就小了下去。

接過旁邊的人遞過來的一個便攜式擴音器,姜建漠清了清嗓子:“大家先不要鬧,我就是姜建漠,有什么事情和問題,今天我們敞開了面對面談,我在這里承諾,一個人的問題不解決,我今天就不回去過夜!”

喧嘩聲四起,雖然這些人都嚷嚷著要見姜建漠,但是當他真的站在面前的時候,面對那種長期積累的威勢和氣度,就沒人敢帶頭起哄了。

一群人在下面交頭接耳地議論了半天,姜建漠也不著急催促。直到最后,那個一直坐在輪椅上的中年人扶著車子上了前來。

“姜書記,我們也不是存心想要鬧事,現在只要有口飯吃,哪個愿意來和政fǔ過不去?”這個中年人說完這句話,后面就有人小聲附和起來:“就是,就是,下崗了沒幾個補償費,現在又把修安置房的地盤給了人家,讓我們怎么活。”

“既然大家這么說,那我能不能先問一個問題?”姜建漠知道這種時候不能被對方主導談話,也不等這些人點頭,就不答反問:“國棉廠資產拍賣,還有你們的下崗決定,是前年就做出了決議的,為什么那個時候不去找你們的廠領導和經委工作人員呢?”

一些人立刻就說不出話來了,總不能說是自己是受了慫恿,所以才挑在這個時候鬧事的吧?

倒是那個坐在輪椅上的中年男人,一擺手截斷了姜建漠的話頭:“姜書記,你剛才還說,是要來給我們解決問題的,現在就不認賬了?前年拍賣又怎么樣?總之還不是你們的工作沒有做好。”

姜建漠有些警惕地看了看這個男人,臉上的神色卻絲毫不變:“好,算你說的有道理,就算國棉廠是在我上任前拍賣的,現在也確實該我來解決問題,但是這樣的事情,你們去信訪辦不是更好?為什么要在這里聚集?”

“信訪辦有什么用?”底下有人就訕訕哼著:“去一萬次也解決不了問題。再說這塊地本來就是我們的,你賣給別人了,我們怎么不能來說!”

姜建漠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指著那人就道:“國棉廠原本就是國有資產,就更不用說廠里的土地了!這塊地從你們廠改制拍賣,就已經被國土局回收備案,怎么能說是你們的?”

“怎么不是我們的?當時改制的時候,職工大會上就提出了這個意見,作為以后的集資建房用地。那時候原來的廠領導也是同意了!現在他們跑到別的地方繼續逍遙快活,你們就不承認了?”

姜建漠聽到有人這么說,就對身后側過頭去,旁邊唐秘書早早上前低聲解釋:“剛剛我問了劉主任,前年國棉廠改制的時候,他們的廠領導是說過這些話的,但是最關鍵還是經委的羅主任也放出過這個風聲。”

“瞎胡鬧!隨便向職工許愿,誰給他們的這個權利!”姜建漠就悶哼了一聲:“國棉廠的那些原領導,現在都在什么位置上?”

“一個被返聘去了江寧的那家民營企業,另兩個都平級調動到了第一紡織廠。”

姜建漠就點點頭不再說話,底下的人群看到姜建漠這個樣子,覺得自己是占到了理,就越發鼓噪起來:“就是,姜書記你不信就去問問,當初在改制的時候,他們都是怎么答應的,現在好了,你一來就把我們的地賣給別人,憑什么?”

“就是,你們是不是朝令夕改啊!來一個人就是一個說法,干脆把越州都變成你們自己的算了!”

場面一時間又混亂起來,這個所謂的安置用地,原本就是既不合法也不合理的說法,甚至可以說,是國棉廠的那些頭頭腦腦們,還有負責企業改制的經委領導為了一己私利,擅自許下的空頭支票。

但是這些最底層的老百姓們卻不會去管那么多,他們有的時候極容易走進死胡同里去,就是只認一個道理——你答應的事情就要辦到,要不然就是欺騙老百姓。

而且這些群眾還是被有心人刻意煽動而來,想來在之前也是受過人指點的,現在咬住一個理由不放,就讓姜建漠也著實頭痛起來。

他當然可以在理法上直接處理這件事情,那個所謂的職工大會,還有國棉廠原領導答應下來的條件,根本就沒有哪一條法律來支持,就算強壓下這次的事件,也沒人能挑出什么毛病來。

但是現在最關鍵的是,即便沒有人能挑出毛病來,但是事后肯定也少不了說三道四的人。

譬如姜建漠不講究工作方法,譬如加深干群對立之類的流言蜚語。

放在往常,姜建漠也不會把這些話放在耳朵里,但是眼下自己正處在一個微妙的關口,要是引來的非議多了,眾口鑠金之下,難免上頭也會對自己產生能力不足的看法了。

眼下這鬧得,還真是進退兩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