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江南已經現出幾分蕭瑟的味道。夏日光芒萬丈的太陽好似失去了興致,只是懶懶的掛在天邊,等秋風出來,帶著江南特有的濕冷的水汽打在人的身上,讓人忍不住打個寒顫。但今日,冷的不僅是秋風,還有刀鋒。
魏四船上的水手慌亂一片,有些經驗不足的雛甚至驚慌之下跳到了水中,似是已經看到了船毀人亡的場景。魏四雖然德高望重,但畢竟年老體衰,再加上已經有些年頭沒有露面。一時之間竟是鎮不住場面,只有一些老人盡力調整著船的航向,想要盡量避免兩船相撞的慘烈場景出現。
楚南縱身一躍,輕輕在水面上踩了幾下,跨越幾丈遠的水面站到了船的甲板上。
魏四示意護在自己身前的眾人讓開,苦笑著對楚南道:“剛才還想著何時再能見到公子當年的風采,沒想到這一會功夫就來了機會。”
楚南看著來勢不減的大船,搖頭道:“即便最近有些突破,但是一時之間不會恢復當初的實力。我只能保證你的安全,來,我把你送到岸上去就是了。”魏四臉色一變,堅定的搖搖頭說道:“當初第一次見到楚公子之時,你就應當知道老朽是什么樣的人。我并不覺得今日這情況比當初被狼群圍住來的險惡,這時候怎么能拋下這些人獨自逃生?!”說完又憂慮的看向遠處,喃喃道:“而且,看起來岸上也不是很安全。”
楚南回頭去看,岸上的那伙人意識到事情已經暴露,索性拿出了隱藏的兵刃朝唐斬等人殺去。唐斬雖然是個八品初的高手。對上那些一看便知是烏合之眾的匪徒勝算極大,但是來人明顯是奔著魏四的兒子和徒弟等證人來的。沖在最前面的匪徒不知唐斬底細,被唐斬凌厲的長刀劈成兩節,使其氣勢不由一滯。但那群匪徒也是悍勇,踩著同伴的尸體繼續前沖,后面有人叫道:“那是個高手,去幾個人纏住他,他身后的幾個人才是我們的目標。”
唐斬大怒,刀勢越凌厲,但是那幾個匪徒也是悍不畏死,雖然唐斬自信能很快解決掉幾人,但是卻不能保證身后幾人會不會做了刀下亡魂。
唐斬身后的幾人在合必升也都是獨當一面的人物,有人叫道:“唐大人,我們退到后面的渡口上,那里三面臨水,唐大人只需要擋住一面就可以了。”
唐斬反應過來,渡口登船的地方延伸到水里,三面臨水,果然是易守難攻的好地方。這可是江南最繁華的城市之一,這么大的動靜,只需要守住一時半刻,杭州府衙若是反應不過來就真的是大罪重罪了。
楚南看著岸上暫時沒了危險,魏四又不愿意獨自離開,抿抿嘴唇問道:“那大船是什么用意,就這么硬生生的沖過來,即便把腳下這船弄沉了,他們也會損傷吧,等到杭州的府兵到了拿什么逃?”魏四用渾濁的老眼看了一會,嚴肅道:“那艘船似是一艘海盜船,船頭水面以下裝著巨大的撞角,別說腳下這艘普通的貨船,就是總兵府的兵船都經不起它全力一撞。等到兩船相撞,撞角會撞進船艙底部,兩艘船會糾纏到一起,到時那些該死的海盜就可以登上船來,殺人搶掠就容易了許多。”
說完又憂慮道:“只是不知道腳下這艘船能不能經受起它的全力一撞!”楚南看著順風順水的朝這邊急沖而來的船,目光停在那船的巨大的雙桅帆上,不理會魏四的阻攔,輕輕的縱身飛躍而去。這時兩船之間還有些距離,楚南像是一片隨風飄起的落葉,絲毫沒有半分凌厲的氣勢,每每在即將落水之時又輕輕蕩起,仿佛真的借了秋風的力量,讓人恍惚間覺得正有仙人踏水而行,無關殺伐,不帶半絲煙火氣。那大船上的人目瞪口呆,無論如何也難以相信有人能施展出這樣的神乎其神的技藝,等到反應過來,楚南已經登到了船頭。匪徒頭目驚醒過來,即便是傻子也意識到楚南是個頂級的高手,怒道:””小了他。他只是個人而已。登萍度水這么遠。必然已經心測刀弱。”看著一干手下還在被楚南剛才的威勢所攝,畏畏縮縮的不敢上前,咬牙道:“上,誰殺了他,老子賞他黃金一百兩,不,五百兩。”
重賞之下必有勇夾,一干匪徒貪婪的看著楚南,就像看著一個純金鑄成的小人,揮舞著雜亂的兵刃上前沖去。
楚南痛苦的捂住胸口,一年多來第一次施展這樣頂級的功夫身體實在有些吃不消,那頭目說的也不錯,剛才那登萍度水的功夫若是由菲櫻來施展自然會毫不費力,但是現在自己一口氣憋在胸口,那個大宗師當初無可抵御的一劍似乎又重新襲來。
楚南雖然力竭,但明白這時候勢不可弱,悍勇的沖進人群,不斷有熱血濺起,不停有頭顱掉落,不時有殘肢落到水中,夾雜著凄厲的痛苦哀嚎,船頭已經成了人間煉獄。楚南捂著胸口,手里握著一把長刀蹲在船艙上,冷冷的看著下面的一群匪徒,緩緩道:“是誰讓你們來的?”
那匪徒頭目被楚南一刀砍去半截手臂,鮮血在甲板上匯成一團血洼,卻毫不在乎的獰笑道:“你武道修為再強又如何?人終究無法定天。”
楚南臉色一變,這一會兒風勢越來越大,大船的度也越來越快,兩船之間的度也越來越近。甚至楚南已經能看到驚慌跳水的水手和已經絕望的閉上眼睛的魏四。楚南回身,雙手握起氣長刀聚起所有的功力,狠狠的朝桅桿上砍去,咬牙道:“我要保的人,神也不能將他帶走!”
長刀斬在桅桿上,卻只是嵌進到了里面不足一半的地方。粗大的桅桿只是震動幾下,楚南卻是吐出一口鮮血,苦澀的自語道:“終究不是九品,以前不是,現在更不是。”
那匪徒被楚南瘋狂的一刀所攝,看到楚南吐血終于笑道:“老子就是靠這船吃飯的,怎么不會在桅桿這樣的地方不多做防備。能砍破雙層的鐵皮你足以自傲了,只是妄想能斬斷它卻是不自量力!”
這時,有一個飄渺的聲音傳來,“楚大哥,我來助你。”那聲音似是在極遠處,又像是在耳邊低語,聽起來極是怪異。
不同于楚南登萍度水的飄飄欲仙,那身穿麻衣的人似是從天而降,簡潔而急的朝船飛來,還在空中就將手中的長劍輕輕的一揮,一道凌厲的劍氣吹散了河面上的水霧,甚至連秋風都改了方向,竟是將船帆吹得逆向鼓起。
那長劍劍柄上也包著麻布,劍身古樸,看起來竟像是未開鋒,但那道凌厲的劍氣如一股秋風出來,還未接觸到就讓人心里泛出幾絲冷意。然后那股秋風緩緩的從船上蕩過,甲板上無數的匪徒驚愕的瞪大了眼,卻沒有了后續的表情,簡陋的船艙出吱吱呀呀的聲響,那粗大的桅桿不甘的搖晃幾下,終于緩緩的倒下,將甲板砸出幾個巨大的豁口,頂部落到水面上,掀起一股巨大的水花。
船艙轟然倒塌,整艘大船左右搖擺了半天,出吱吱呀呀的讓人牙酸的聲音,那桅桿翻滾幾下,不知道又碾死了幾個匪徒”終于緩緩的停住。那些匪徒似是無知無覺,對這番慘象視而不見,慢慢的,站在船頭的匪徒像是從桌子上跌落的泥人玩偶,摔成兩半,鮮血將甲板染成了紅色。那麻衣人輕飄飄的落在船頭,落腳處的甲板碎裂一片,大船再度出一陣響聲,隱約伴著幾聲木料折斷的聲響,甚至楚南都感覺因為那人一落,船尾都在微微翹起,大船竟是慢慢的停了下來,而在一丈之外,魏四的船上最后幾人滿是劫后余生的欣喜,甚至有人放聲大哭。
扶桑山大等師的得意弟子、號稱年青一代唯一的真正九品石曉白憨憨的笑著,對楚南道:“楚大哥,我來了。”
楚南抿抿嘴唇,面無表情的看著已經廢掉的大船,默認無語。宗師逆天,九品逆勢,一劍之威,竟強悍之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