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幕迄的漠北,清晨的天陽環懶洋洋的沒有升起。幾門諷雀撲棱著翅膀啄食著地上的草種,突然像是受了驚嚇,驚慌的飛向天際。
偉大的粱帝陛下長刀一揮,怒喝一聲。無數勇猛的大梁熱血男兒起最后的沖鋒,詣天的喊殺聲、雄壯的馬蹄聲幾乎要將大地震碎。
落馬坡上,胡人引以為傲的少年軍神驚弓目光冰冷,看著如潮水般涌來的大粱士卒,回頭看看多數帶傷卻依舊目光狠厲的部署。拿出一張泛著妖異光澤的長弓,遠遠的將一名大粱士卒連人帶馬射死,淡淡道:“死戰到落日,明日撤退。”
于是,又是死戰,也是決戰。
熱血濺在臉上,分不清是你的,還是我的,用肋骨夾住長刀,削掉敵人的頭顱,手臂被砍斷,那就撲上去咬斷敵人的喉嚨。
忘卻了時間和傷痛,無數的大梁士卒被粱帝親上戰場激起骨子里的悍勇,初時還是輕微,最終終于匯成巨大的聲浪,長刀一揮,殺死敵或者被殺死去,不忘怒喝一聲:
“死戰不休,一戰功成,榮耀即吾命!死戰不休,一戰功成。榮耀即吾命!”
戰爭,永遠都是勇敢者的游戲,懦弱者只能謙卑的仰視。
秋日的江南雖然蕭條,但是終究比不過漠北的苦寒,但是不知道為何,今日顯得格外清冷和肅殺。
街上的行人畏縮的看著都察院那位姓楚的大人帶著一隊人馬殺氣騰騰的穿過長街。驚懼不安的退到房中關好房門,一巴掌抽哭了吵鬧著要去看熱鬧的孩子,又一把捂住孩子的嘴,生怕孩子的哭聲引來了那群殺氣騰騰的人馬。
楚南靜靜的看著已經矗立了百年的合必升總號,任由那小廝連滾帶爬的哭喊著進去報信,手一揮,吩咐道:“抄,一只蒼蠅也不許放走。”
近百名如狼似虎的將士沖進了眼前看起來極是低調素樸的百年老店,絲毫不知道憐香惜玉見人拎起來丟到院子中,那里同樣有瞪大了眼睛的粗豪漢子看著,只要稍微有些騷動便是毫不客氣的一刀柄打過去,沒暈過去就是你的運氣好。
楚南站在門外,并沒有跟著眾人一起進去,李勇輕聲提醒道:“大人,進去吧。”
楚南這才收回放在合必升商號牌匾上的目光,這塊據說是先帝親手所書的牌匾也護持不了合必升的榮耀。
今日,便是這百年榮耀跌落塵埃之時,便讓我做這百年來最膽大妄為的一個,親手將它送入墳墓吧。
楚南笑著走進合必升素樸典雅的大廳,當中便供奉著合必升第一代掌柜也是張家那位先祖的畫像。畫像上的人身穿青衣,赤足批,絲毫看不出曾是為皇為帝的人物。
合必升的大掌柜已經被羈押小合必升的二掌柜臉色慘白,依舊強硬的對楚南說道:“大人是不是來錯地方了,這里是合必升的商號,陛下欽點的皇商。門外的那塊牌匾還是先皇親手所書。”
楚南深深的看了那人一眼,淡淡道:“那又如何?我既然敢帶人來封,手上便是有了充足的證據,希望你沒有牽扯過深,否則你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那人臉色更加蒼白,艱難的咽口唾沫,顫聲道:“不是說都察院已經準備放棄追查合必升的案子了么?”
楚南哈哈大笑,一直將那人笑得大汗淋漓才停住,說道:“那是以前。現在我說了算。”
門外,杭州知府江岳神色倉皇的下了馬來,扶著歪歪斜斜的官帽,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看著楚南怒道:“楚大人,你這是做什么。即便是要抓人也要和我杭州府通通氣吧。都察院做事何時這么不講規矩了?”
楚南嘆口氣,笑道:“江大人可來了,我都等了好一會了。對了,難道江大人不知道,現在粱大人病了。都察院按我的規矩來。”
江岳看這滿園子叫苦不迭的眾人,再看看滿是苦澀的合必升二掌柜,定定神,說道:“不管如何,在杭州地界抓人便不能無視我杭州府,今天的事情我可以當做楚大人初掌大權不懂規矩,但是我還是會將此事上報陛下,請圣上定奪。”楚南毫不在意,擺手道:“隨便你吧。若是我提前把抓人的事情告訴你,就怕抓不到什么人了。”
江岳大怒,呵斥道:“楚大人慎言,這是當眾污蔑朝廷命官!”
楚南淡淡一笑,對李勇問道:“援查玩訌一共抓到多少人?”
李勇小心的看了看一臉怒氣的江岳,說道:“一共抓到二百零三人,身份都已經查證,除卻幾位自稱前來商談生意的商戶,其他都是合必升商號的人。
楚南點點頭,伸手接過那名冊,隨手翻看著。
江岳平靜了下情緒,皺眉道:“在合必升供職的都是有名有戶的杭州本地人,楚大人若是想查完全可以找本官,大不了本官將他們的戶籍帶光”
楚南隨手將那名冊扔還給李勇,輕笑道:“我自然知道一二、兇來歷都是清白的,即便有罪炮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騾不至于我這么興師動眾
江岳一愣,接著怒氣沖沖道:“合必升的人都在這里了,楚大人還想如何?難道楚大人這么大陣仗就是為了讓杭州百姓見識下你的權威?”
楚南大笑,膘了一眼那低頭不語的合必升二掌柜,輕聲道:“誰說合必升的人都在這了?誰又說我來就是為了抓人來了?”
楚南笑著走向合必升的后堂,只見里面十三張椅子排開,便是傳說中合必升十三位掌柜的位子,在很多年前,合必升十三位大掌柜每人負責一省之地,傳說中,權威不下于一省巡撫。江岳不明所以。皺眉道:“小楚大人,你也鬧夠了吧,這里是合必升的圣地。即便你權威再大,也不能隨意侮辱并多人心中的百年圣地。”
楚南像是聽了好笑的笑話。忍不住哈哈大笑,指著那合必升的二掌柜問道:“你問問他。到底是誰侮辱了這里?是誰背棄了當初合必升建立的宗旨,是誰放棄了絕不與外族同流的明刮?”
那合必升的二掌柜冷汗淋漓,強笑道:“楚大人說笑了,合必升依舊是百年前的合必升,從未改變過半分,至于這里,十三位掌柜都常年在外,難有聚在一起的時候,所以時常顯得陰冷,大人想查什么盡管去查就好。反正合必升行得正
楚南到前面,抬頭看著大廳正面與外堂一模一樣的畫像,問道:“這畫像好像有些年頭了吧?”
江岳不知道楚南又在搞什么小冷哼一聲扭過臉去,那二掌柜則膘了眼畫像,低頭說道:“這畫像在這里已經掛了幾十年,前面那副是臨摹的。”
楚南訝異道:“幾十年?我怎么看著像是剛剛掛上去的?”
江岳忍不住皺眉道:”楚大人。既然人已經全部抓起來了,賬目也已經封存了,你就不要再管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了。”
楚南冷冷的看著那合必升的二掌柜,在那人驚駭欲絕的眼神中輕輕的摘下了那副巨大的畫像,隨手扔到地上,淡淡道:“現在江大人再看看,這是不是雞毛蒜皮的事?”
江岳看著畫像后面的一扇小門,咽口唾沫,似是預感到什么。臉上不時幾下,卻說不出話來。
楚南一腳踹開那扇門,門里是一間不大不小的密室,十幾個人有些驚慌的看著突然破門進來的楚南,
看著圍坐在一屋子的人楚南淡笑道:“我就說,人沒有抓完吧。卻沒想到諸位躲在這里。”
江岳看著在陰暗的密室里圍坐著的眾人,隱約認出有幾位是合必升大名鼎鼎的十三掌柜之中的幾個。另外卻都是些生面孔,待看到幾位明顯胡人打扮的壯漢之時終于忍不住怒道:“這是怎么回事?怎么會有外族之人出現在這里!”
楚南看著桌子上凌亂的放著的賬本,笑道:“重要的不是人,是這些賬目
其中一人似是被點醒,伸手抓去桌子上幾冊賬目便要放到身后的燃燒著的蠟燭火焰上。
楚南伸手抽過李勇腰上的長刀,只見一刀慘白的刀光閃過,接著便是一聲凄慘的哀嚎,伸手去拿賬目的那人的手腕竟是被硬生生斬斷,痛的那人臉色抽接,站起身來撞倒了身后的椅子,倒在地上縮成一團。
那人被斬下的手掌落到了桌子上,流出的血液慢慢的浸濕了周圍的幾冊賬目。
楚南用手中的長刀將那手掌撥落到地上,順手拿起一冊賬目翻看著,然后隨手丟給江岳,笑道:“江大人看看,這里面的東西很勁爆呢
江岳哆哆嗦嗦的翻開,看著上面“胡人赫哲族強弓五千,箭五萬枝,入銀錢一百七十萬兩,戰馬三千匹,”等條目,終于忍不住踉蹌幾下,被身后的侍衛扶住才沒有倒在地上。
楚南沒有理會臉色煞白的江岳。吩咐李勇將屋里的人嚴加看管,輕輕瞥了眼已經攤在地上的合必升二掌柜,搖搖頭走了出去。
那二掌柜臉色陰郁,滿是絕望的喊道:“你是怎么知道這密室的?你又是怎么知道今日是對賬交割的日子?這在合必升也是絕密!小完又想起什么,慘笑道:“是了,一定是魏四那個老匹夫,是他一手葬送了合必升,一定是!”
楚南沒有理會已經有些瘋癲的那人,走到院子里長長的出了口氣,張明旌的情報果然精準,今日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終于將案子辦成了鐵案,不管會不會惹得許多人不高興,總歸是有了件功勞。
李勇滿是敬畏的看著楚南,遞過一張紙來,說道:“大人,按您的吩咐,都察院的諸個大人整理出了涉案的人員名單,請您過目
楚南看著密密麻麻的名目,果然如預想中的那般找到了張浦等張家人的名字,輕輕一彈紙頁。笑道:“你將這些人押送到簡大人那里,順便送江大人回去,我這帶人去抓人,這一次,我要一戰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