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皇帝常年在圓明園,所以會被皇帝時常召見的王公大臣都會在圓明園外頭置辦宅子,免去許多四九城中到海淀的車馬勞頓,恭親王自然也不例外,在大宮門西頭建了一幢五進的宅子,不過這些年都是空閑在這里頭,畢竟恭親王已經在上書房讀書,讀了不少些年了。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
文祥和恭親王左昭右穆對坐,曹毓瑛打橫作陪,在西花園的紫藤花樹下,節近中秋,原本這夏蟲是難免撲火而來,可王府里頭秘制的驅蟲藥散了下去,連蟈蟈聲都不聞一聲,新月半彎,恭親王揮手讓伺候的丫鬟退下,親手拿了一個哥窯梅青色酒壺,給文祥倒酒,文祥連忙擋下,“我哪里值當王爺如此厚待?不當人子不當人子!”
曹毓瑛瀟灑地一收唐伯虎題桃花詩折扇,含笑勸著文祥:“子山(文祥的號)何須客氣,你是當朝的軍機,在哪朝哪代都是宰相的位份,在宋代,若是恭王瞧見子山你,還要下馬下轎行禮呢,何須客氣,且受了王爺這杯酒吧。”
恭親王笑而不語,只是徑直給文祥倒了一杯滿滿的惠泉春,文祥放下手,“那里說的什么宰相,如今我這軍機大臣,還不如那卷簾子的焦祐瀛,琢如你是知道的,你也是軍機章京,”文祥親熱地叫著曹毓瑛的號,“成日就辦些禮部的鬼差使,哪里還有什么要緊差事,不過是遛鳥蒔花罷了,說來也是奇怪,”文祥看著恭親王,“這肅順還沒入閣呢,到底就已經指揮起軍機處來了!”
恭親王撿起一片紹興熏魚,慢慢地嚼了。也不說話,過了片刻,“這肅順得了圣眷,眼下也只能看著他了。不然。奈何?”自己剛剛復出視事,文祥話里的意思自己明白。無非是要找個臂膀來和肅順扳一扳手腕,不過自己眼下還是先低調些微妙。
文祥微微失望,自己可是看到下午時候御前恭親王可是沒給肅順留面子,怎么出了勤政殿。他的態度又變了?文祥也沒接話,就一仰脖子,喝完了杯中上好的惠泉春。
曹毓瑛看著大家不說話,微微一笑,這個恭親王的鐵桿,因為看不慣肅順在軍機處的跋扈模樣,皇帝說了幾次。讓他升任軍機大臣,曹毓瑛就是堅持不就,他明白如今入了軍機,就是跳進了火坑。干不成什么事業不說,就連自身都難保全,之前的柏俊是活生生的例子,在軍機中不求上進,自然就分外超然,曹毓瑛對著恭親王開口笑道:“近些日子在園子里聽到了不少的消息,不知道六王有沒有興趣聽聽。”
“哦?”恭親王劍眉微微一挑,“京中無一日沒有流言,成日里聽著都絮叨了,不過子瑜你說的必然有趣,怎么,最近又有什么新鮮事了?”
文祥放下酒杯,曹毓瑛轉向文祥,給文祥倒了杯惠泉春,“子山自然知道肅順在順天府鄉試一案上吃的癟了?”
“內里倒是不甚了了,只知皇上突然又改了主意,在法場上免了柏俊等一干人等,倒叫老夫看了不少日肅順的笑話,”文祥點頭,卻又贊起肅順來,“說起來,肅順倒是干事利落,遇到挫折也不氣餒,這柏俊的事兒皇上沒給他臉面,過了沒多久,又去折騰起戶部的票號來,抓了好些人,這一點來說,老夫倒是佩服地緊。”
“子山可知是哪一位勸得了圣上回心轉意的?”曹毓瑛神神秘秘地說道。
“無非是哪一位軍機吧,或許是彭中堂,”文祥搖頭,“橫豎不是我,那會子我正心灰意冷,什么事兒都懶怠理會。”
“子山這卻是猜錯了,”曹毓瑛勺了一湯勺寧波水磨湯圓,放入口中,“王爺不妨猜上一猜。”
恭親王想了一會,原本沉思的眼神明亮了起來,“那必然是皇后了!”
曹毓瑛未來得及說話,文祥一拍大腿,“著啊!看著今個的架勢,這肅順不知道什么時候兒得罪了中宮,不然今個咱們怎么能瞧到這樣的架勢!”怎么能瞧到皇后從簾子后頭走了出來,當面駁斥肅順!真是大快人心。
“的卻如此!”文祥越想越激動,忍不住站了起來,“論皇上圣心之中,一百個肅順自然也比不上皇后,皇后育有大阿哥,又統率六宮,持身甚正,幫著皇上批折子也是極好,日后自然就是太后......”
“咳咳,”曹毓瑛用手捂著嘴巴故意假咳嗽,“子山,難不成這二十年的惠泉春讓你醉了?開始都講胡話起來了!”
文祥驚覺,訕訕坐下,“酒后失言酒后失言,勿怪勿怪,自罰一杯。”曹毓瑛揮了揮扇子,給自己倒了一杯,又給文祥倒了一杯。
“恭王也想必不知道內里吧,”曹毓瑛和文祥碰了個杯,伴著花前月下,說起了極為肅殺的政事,“肅順得了消息,極為震怒,我老曹在軍機處的直房里都聽到他摔杯子的聲音,氣沖沖地到勤政殿遞牌子,還在勤政殿前頭扇了楊慶喜一個大嘴巴子,楊慶喜被肅順嘴里的魏忠賢嚇得不敢站起來,可皇后出來,沒說了幾句話,原本氣焰極為囂張的肅順便是偃旗息鼓,黯然失色地回到了戶部的直房杜門不出。”曹毓瑛飲了杯中酒,搖頭晃腦,“那天可惜沒親眼見,據御前的小太監說,兩人隔著丹陛遙遙對視,輕描淡寫之間,皇后便是大獲全勝。和今個是完全不同?”
恭親王微微動容,“這確實是皇后厲害了,”思索了一番,“為何皇上不見身影?”
“下官也是想了一番,”文祥繼續說道,桌上的佳肴已經全部涼了,可三人還是徑自談話,京城頂級大廚靜心烹飪的美食全然沒被放在三人眼里,“揣摩了一番,倒極有可能是皇后勸了皇上,皇上性子綿和,不忍和肅順說話,故叫皇后擋了駕,由此可見,”曹毓瑛搖搖頭,“這人確實是圣眷優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