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敗了……”杏貞喃喃自語,“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難道是火炮不行?”可到底也是多年購買下來的洋人自己也在用的武器,就算武器有代差,給中國的是淘汰的火器,也不會敗得如此之快!
“娘娘要馬上回園子?”
“對,”杏貞刷的站了起來,蒔花抱云連忙上前伺候穿衣,“告訴父親,母親,就說時候差不多了,我還要出城到園子里去,要早些出去,也不用說這事,罷了,問起就直說吧。橫豎早點晚些都要知道!”
杏貞梳妝妥當,“把盒子的那個冊子放好,一到西郊就把盒子拿給武云迪去!”杏貞帶好了四根護甲,又拿熱毛巾擦了擦手,“說不得,就靠這么一下子了!”
唐五福進來稟告:“鳳輦已經備好了。”
“那就走吧,鼓樂么,”杏貞皺眉,唐五福連忙接話,“規矩是這鼓樂可要一直奏著。”
“罷了,先這么著吧,”杏貞站起來,朝著外頭走去,“等出了城門,馬上偃旗息鼓,皇上這會子怕是怒極了——別觸霉頭!”
“喳。”
皇帝正在芳草叢用午膳,幾個太監一一拾起蓋在菜上的蓋碗——這是用來保溫的,一個試味的太監先試吃了每道菜,站在邊上不動,雙喜細細地看了看那小太監的狀態,對著皇帝奏道:“萬歲爺,可以用膳了。”
咸豐意味索然,身上月白色的便服映襯著皇帝的臉色分外慘白。“每次都等著用膳,這飯菜涼的不成樣子了,罷了,”隨意指了指幾道菜,如意雙喜連忙給皇帝布菜。
一時間殿內鴉雀無聲,連一聲咳嗽都聽不見,只有雙喜用筷子碰到明黃色萬壽無疆纏枝紋碗碟的瑣碎聲音,如意給皇帝夾了一塊松鼠桂魚,皇帝準備拿起筷子,帷帳之后閃過了幾道人影。皇帝原本看到美食稍微好些的心情又壞了起來。“誰在外頭?”
“皇上,是奴才,還有怡王、鄭王等軍機大臣。”皇帝一聽是肅順的聲音,點點頭。“進來吧。”看到幾個人想跪拜。“別多禮了,有事兒快說便是。”
肅順看看載垣和端華,兩個人束手不說話。他只好湊在皇帝耳邊說了通州的戰事,皇帝原本從容的神色一掃而空,眼睛里的神采似乎被風吹滅了,眉心皺成一團,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哎!”
肅順又說道:“還是去避暑山莊避一避吧?”
皇帝點點頭,“你去安排便是,可京中畢竟要有人料理,你看?”
“此地的事兒就交給恭親王爺吧,他是皇上的手足,洋務的事兒也頗為精通,地位顯要,辦理撫局,留守京畿,是再合適也沒有了。”身后的一干王大臣連連點頭,顯然這是幾個人進來之前就商議好的。
“好吧,”皇帝無奈地點點頭,“事到如今,也只能是如此了。”
“是,”肅順應下,“奴才們去準備。”
皇帝呆呆地坐著,只是看著桌上的各式佳肴冒著熱氣,慢慢地變冷,慢慢地變硬,一干太監都不敢答話,楊慶喜窺了一眼呆坐在御座上的皇帝,悄無聲息地嘆了一聲氣。
這個世道怎么會變成了這個樣子?
皇帝百無聊賴地用了午膳,外頭雙喜又來稟告說是惇郡王、恭親王等人遞牌子求見,皇帝木著臉不說話,雙喜拿眼窺著楊慶喜,楊慶喜擺擺手,湊在皇帝跟前壯著膽子又說了一遍,皇帝微微點頭,雙喜如同大赦一般,竄了出去,不一會,帷幔后頭就出現了一群人,幾個人也不行禮,就闖了進來。
楊慶喜來不及說話,恭親王就撲在了咸豐的腳下,雙手拉住咸豐的雙腿,滿臉淚痕,嘶著嗓子低聲喝道:“皇上!皇上!這!”斷斷續續說了幾個詞,伏在地上,終究說不出一整句話。
文祥也連忙跪下磕頭,“皇上!怎么能在這時候去熱河,這豈不是不戰而逃!放下祖宗社稷江山了!”
皇帝的身子被恭親王拉著不住搖晃,惇郡王是直性子,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只是跺腳,“我要去峪陵哭皇阿瑪去!這會子才過了幾年,皇阿瑪賓天才過了幾年!這世道就變成這樣子!什么時候我們中國人對著逆夷要退避三舍,什么玩意!”惇郡王拉住了楊慶喜的袖子,用手指著楊慶喜,楊慶喜不敢掙扎,“肯定你這個閹豎!”大嘴巴子抽了上去,“敢在皇上邊上碎嘴,蠱惑皇上,看你五爺不打死你!”
惇郡王的話提醒了文祥,文祥跪在地上連忙抬起來頭,喝道:“皇上!奴才請誅端華、肅順、載垣等人!以定天下,以安人心!”
“皇兄!四哥!”恭親王哀聲說了一聲以前兩人都還是皇子時候自己對皇帝的稱呼,咸豐皇帝的臉色柔和了下來,眼中又有了神采,低下頭看著跪在地上仰著臉的奕,奕來不及擦干臉上的淚水,拉住皇帝月白色便服的下擺,對著皇帝苦苦勸道,“如今大軍雖敗,人心卻是未失,不過是一個小小通州而已!京城險峻,又是天下物華天寶的地方,四哥振臂一呼,天下勤王瞬息必至!就算僧格林沁不中用,還有曾國藩!還有外蒙古的騎兵,還有關外咱們自個兒的索倫馬軍!六弟就算是跑斷腿也要給皇兄給把這些兵請過來,就算是拿人命去填,六弟也要守住這天下之人敬仰的京師!皇兄你想想,若是這龍盤虎踞的京城守不住,熱河里頭一馬平川的避暑山莊,哪里能守得住!?!?!!?!?”
“肅順攛掇著皇兄去熱河,只不過是想閉著眼睛說天下太平!皇兄,父皇的陵寢在此,當年父皇就為了洋人《南京條約》的事兒抱憾終身,難道皇兄還要讓父皇眼睜睜看著洋人耀武揚威地來這首善之地嗎?!”
皇帝無言以對,站了起來,奕不敢繼續拉住皇帝的袍子下擺,松開了手,皇帝看了看幾個人,嘆了一口氣,轉過身子,到了后頭,只留下跪的跪,站的站的幾個人呆呆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