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太后沒有下明旨,不用拿下,”德齡慢慢說道,“安德海是好心,不過這好心往往會辦壞事,如今這事兒不宜伸張,要悄悄的辦,若是拿下送到慎刑司大張旗鼓得拷問,這原本只有三分沒影的事兒,就要鬧成十分真的了。”
“嗻。”……
恭親王依然坐在書房里,靠著紫檀木的官帽椅悠然出神,一干軍機大臣已經離去,大家說的不多,都是點到為止,只有寶鋆落后了半個身子,對著恭親王又說了幾句話,“王爺,這事兒我瞧著您要細細想想,拿個主意出來,您是不是贊成太后撤簾子,若是撤,怎么撤,咱們該怎么辦?若是不撤,咱們也不能就這樣輕輕放過了,該是咱們的,總該給咱們,不能苛待了咱們這些功臣不是?”
寶鋆的話恭親王明白,若是太后不再聽政,那必然朝政就只剩下在自己手里了,皇帝就算是天縱神武,也比不過圣祖爺,到時候軍機處還是自己說了算,甚至也不用和皇太后請示,在自己手里削弱的軍機處權柄,比如這兵部的職權,又可以名正言順的收回來,根本就無需考慮皇帝的意見如今太后坐簾子后頭,皇帝坐在前頭,自己私下打量,皇帝對著普通的政事也是意興闌珊,興趣缺缺,出神的居多,正如寶鋆說的,“外朝總是要有人v,w↗ww.干活不是?”不是自己這個皇帝親叔,議政王幫襯著外頭的政事,還能是誰?
若是皇太后不撤簾么,其實也可以接受,恭親王在冉冉升起的檀香煙霧里面繼續出神,皇太后素來不是吃獨食的主,辦事雍容大度,說句不恭敬的話,比先帝實在是強上十倍不止,當年若是太后垂簾,自己秉政,這天下的局勢,洋人的氣焰,又豈能如今日一般?也不會有兵臨城下,險些丟了京師這樣的尷尬局面存在過了。
而且對著自己的洋務事十分贊成,且能提出許多自己想不到,就連洋人也嘖嘖稱奇的法子,對于軍事之外的政事,也是學習居多,若是有不同意見,提了出來,軍機處若是覺得不妥當,也就放下不提,不會說一意孤行,不懂裝懂,且懂得分享。
這一點很是重要,皇太后似乎明白朋而不黨的道理,一般來說,除卻幾個自己看中的差事之外,其余的從善如流,都聽著軍機處和禮部的意見,拿了兩個最有油水的巡撫位置,如今又空了一個出來,留給自己,不僅恭親王的黨羽十分得高興,自己也十分滿意。
而且最關鍵的一點,皇太后有魄力,不至舉棋不定,為了洋務大業,免了多少鼓吹保守的舉人,這些人直接刷除,如此以來,幾乎就斷了清流的根子,若是如今的清流,比如這李鴻藻、倭仁之流,若是將來沒有新鮮的人頂上去,等到這些人老去,后繼無人,滿朝各地都是洋務出來的人才,那洋務的大業,任是誰都擋不住了。
回想起這五年的時光,真是稱得上同心同德啊,恭親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臉上微微一紅,咳嗽一聲,雖然有些小矛盾,不過不影響大局,所以這些年,除了各地有些零星的叛亂之外,天災也少,各地官員變著法兒賺錢,沿海都開放與洋人做生意,港口蒸蒸日上,別的不說,就天津一日就不知道多少貨物進出,如今看來,可稱得上四海升平了。
這不僅是太后的功勞,也有自己的一番苦心,恭親王得意得撫摸著上嘴唇的短須,那這事兒自己該是怎么辦呢?恭親王苦苦思索,就連福晉瓜爾佳氏拿了一盤水蜜桃進來都不曾注意到,還是福晉喊了一聲王爺,恭親王這才回過神來,對著福晉點頭,“你這些日子進宮去見過大妞了嗎?”
“大妞時常回來,倒也常見,這些日子倒是進去拜見過太后了,西邊的,東邊的不太管事,我去過幾次,她雖然客氣,到底是不熟悉,所以不常去,不熟悉的人也不知道如何相處,”瓜爾佳氏回話道,“王爺怎么了?”
“也沒什么,”恭親王似乎想到了什么,容光煥發得和福晉說了幾句話,“老七這些日子在外頭辛苦了,若是他回來,你第一個就派人把賀禮送點過去,不,你親自去,老七在不在都無妨,你和七福晉多聊聊一會,原本是妯娌,別拘禮了。”
“是,我曉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