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梁如意臉上稍微皺了一點,“今個怕是風頭不妙是要小心著。”那個小太監連忙朝著兩個紅衣太監行禮,梁如意知道安德海有事兒,怕自己在不方便,“我這就去御前伺候著,盯著底下那些小子,免得出了簍子,兄弟你這會子事兒辦完了,也進來伺候。”
“是,”安德海微微彎腰,讓梁如意出去,梁如意雖然不是皇太后的心腹但是當年是先帝爺面前的紅人,原本的養心殿總管年老去職之后,見面三分情,見到梁如意,太后未免會想起以前的事兒,所以就提拔了梁如意為都總管兼管著內奏事處,眼下,儲秀宮的唐五福管著太后的起居飲食,梁如意管著養心殿的事宜,從政事上輔助太后,安德海確是在外面開辦廠子賺錢為生,算來是各有營生,梁如意為人小心謹慎,且伺候太后十分得當,把覲見的事兒辦的順利,不僅太后滿意,軍機大臣等對梁如意也十分稱贊。故此,安德海也需要尊重梁如意,畢竟當年自己在御膳房打雜的時候,梁如意早就在御前伺候了。
等到梁如意出去,安德海皺著眉對小桂子說道:“什么事兒這么急?還巴巴跑這里來。”
“洋灰廠今年的分紅出來的,財計老爺讓我呈給公公定奪,今個都已經二十七了,往日都在小年之前就發放了分紅,今年實在不能再耽擱下去了,所以就找了公公,務必快些發了下去。”
安德海點點頭,“不僅僅是分紅。你們年底也有一筆錢的,”安德海笑著點點小桂子的鼻子,“難怪如此上心!太后她老人家體恤咱們宮里人,多少也給咱們發點,好讓大家伙帶回家補貼家用。”安德海接過冊子。翻看挑了幾樣數目瞧瞧,洋灰廠蒸蒸日上,今年的紅利比往年的又多了三分之二,安德海見上頭有了操持工廠的財計、和提調官的簽字畫押,想必是沒錯,于是從袖子里拿了一個筆管出來。拔掉蓋子,放在嘴里哈哈幾聲,便在下面寫了自己的名字,那個小桂子見狀又連忙拍馬屁,“安公公的字兒又進益了。”
“別廢話。日日在太后跟前伺候著,熏也該熏的字寫不錯了。”安德海笑罵一聲,小桂子又拿了一個冊子出來,“這是海河招商輪船局的賬目,分紅的事兒不在年底,這倒是罷了,只是,這賬目。在內務府我們幾個就覺得不妥當,又悄悄問了戶部精通錢糧的人,卻是有大紕漏。”
安德海皺眉。“這是怎么回事?你們發現了什么?”
“輪船局的賬目看上去清楚,但是相比前幾年剛剛新建的時候,出息銀子都不如,”小桂子小心翼翼得說道,這些年除了安德海主持新建的工廠之外,內務府別的廠子倒是偶見虧損。可安德海手里辦的廠子從未見虧損,且一年比一年的利潤還要更多些。不然叫什么善財童子安財神?所以輪船局的賬目這樣,小桂子等幾個人一合計。總是覺得不妥當,所以就來親自稟告,“賬面上看的清爽,倒是也不怕有人吃了豹子膽,敢偷偷昧了自己用,只是,”小桂子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你直說就是,”安德海風輕云淡,如今手握金山銀海,些許輪船局的事兒,說實話,安德海并不放在眼里,畢竟做生意的有賺就有虧,只是小桂子這樣的說法確實是沒錯,突然好端端的,輪船局的生意怎的就不好了?“這里頭只有咱們的人,有什么話不打緊。”
“奴才也特意問了問天津回來的人,說這天津也出了幾家商辦的輪船局,分潤了咱們不少的生意,就連天津巡撫衙門也組織了一個什么大沽口輪船局,和咱們搶生意。”
“穆揚阿大人自從在天津巡撫的崗位上去職,天津巡撫那里我就知道,必然會出現和咱們搶生意的,不過想必搶不了多少聲音,咱們是多久就開始做的?他們才做了幾年,這些事兒,不是有錢就辦得好的,咱們先聲奪人,先拔頭籌,這優勢一時半會不會退得如此之快,必然還有別的原因?瞧你的樣子,是知道的,你說。”
“是,那奴才就直說了,咱們這輪船局的線路,除了平時里去東南沿海的路線之外,最賺錢的就是去金州的路線,那里頭發現了金子,大家伙出手都闊綽的很,可是從今年起,天津巡撫就不許大家再去金州了,這想去金州的人都換到了登州或者是萊州出發,這生意一下子就差了許多。”
“這個新的天津巡撫?”安德海喃喃,“怎么會如此?難不成都要他的商船才能去金州嗎?”
“也不是,總之是不讓大家去,誰的商船都不成。”
安德海點頭,“這事兒我知道了,你回去吧。這事兒,總是有個交代。”小桂子就打了千退出來,依然到了養心門的小門準備回南熏殿去,佟老九還在當值,小桂子見到佟老九,突然想起了什么,拉著佟老九到了個僻靜的地方,“九哥,你知道過了年,豐臺哪里的講武堂就要開了嗎?”
“我知道這件事,聽說是兵部陳中堂搞出來的玩意,就是日后這將軍總兵都統什么的,都要在里面學上個一年半載,才能實授官位上陣殺敵,倒是和國子監差不了多少,只是都是武將罷了,很多人倒是不瞧好這個講武堂呢。”
“我說九哥,我是知道你的武藝的,甚是了得,不然也當不了這個養心門的侍衛頭領,只是若是想要出將入相的,兄弟我覺得,還是去講武堂弄個一官半職,再不濟,去那里當差也錯不了!”
“兄弟跟著安公公,怎么地,有什么消息嗎?”佟九頗為感興趣。
“這事兒就是太后的主意,陳中堂只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小桂子悄悄說道,“七王爺已經在準備籌建神機營,這神機營佐領以上的都預備著要從講武堂出來,其中厲害,九哥你自己掂量吧。”
佟九雖然懵懂,但是也知道皇太后的厲害,連忙應下,心里暗暗籌謀要下了職,回家問問家里的母老虎,她是最有主意的,且不說這兩人在交談,安德海聽說了天津的消息,在偏殿里站了一會就轉身去了東暖閣,等到悄悄進了東暖閣,剛好梁如意拿著拂塵走了出來,見到安德海,“這會子胡林翼大人剛剛謝恩出去歇息,太后已經封了他為東閣大學士了。”
“這可是大喜事兒,入直軍機了沒?”
“沒有說這茬子,”梁如意搖搖頭,“太后讓我先去傳旨軍機處,等會子再叫起。”
“下一個叫的是誰?”
“是浙閩總督左大人。”
安德海點點頭,招呼伺候茶水的宮女過來,親自端了一碗茶到東暖閣進去,繞過屏風,穿著朝服的太后就坐在皇帝御座之后的寶座之上,同治皇帝也端坐在寶座之上,安德海見左宗棠還沒進來,就拿著天青色玄龍戲水乾隆仿柴窯蓋碗奉給了太后,“娘娘喝口茶潤潤喉嚨吧。”
“恩,”太后拿起蓋碗,喝了一口,見到安德海站在地上紋絲不動,知道他有事兒稟告,“什么事兒?”
安德海連忙把小桂子的話在太后跟前細細得說了一遍,太后微微皺眉,這樣的事兒,說起來不算小,但是未免也太瑣碎了,安德海連忙說了金州航道的事兒,不僅太后知道這里頭的問題,就連前頭的同治皇帝耳朵尖,聽到了這件事,也被驚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