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太后無法,只能是說的含糊,“阿瑪,這事兒,您不能摻合。”
穆揚阿有些疑惑,慈安太后細細分析,“這事兒是太后說的,是沒錯,可這是他們母子的事兒,自己親生骨肉,紅了臉,過幾天就好了,那天在養心殿,太后那樣生氣,過幾日也就擱下了,若是咱們摻合進去,將來萬一有個不好,豈不是要遷怒咱們?”慈安太后說的在理,穆揚阿也不得不聽進去,“皇帝最后還是要親政的,這外頭最后還是要皇帝說了算,到時候,您這上躥下跳的,怎么收場?咱們如今的富貴可來之不易,凡事更要謹慎些啊。”
穆揚阿看著慈安太后若有所思,“娘娘的意思?也是,娘娘自然是和萬歲爺更親近些的。”
“再者,姐姐叫人傳話給董元醇,想必也不會是說要大張旗鼓,只是要悄悄的辦,你若是這樣大張旗鼓,豈不是讓皇帝以為要逼宮不成?那樣就更是糟了。”
穆揚阿點點頭,“娘娘說的是,我就聽娘娘的罷,先讓董元醇叫人上折子,看看風頭再理論。”穆揚阿又說了一些家里的事兒,說到交通部的事兒,穆揚阿說最近在鋪設到熱河的水泥官道,也準備接通到庫倫的電報線路。慈安太后就不明了了,笑道:“你這些部務去請姐姐的旨意就行,我這外頭的事兒那里曉得,阿瑪不如先去長春仙館,事兒稟報了,再回來陪我吃飯倒也方便。”
穆揚阿點頭應下,起身出了仁慈殿,舍衛城外頭就是買賣街,昔日都有太監宮女扮作攤販叫賣商品,又有人扮作游人買家,買東西討價還駕,模仿外頭的熱鬧集市模樣,昔日咸豐皇帝最喜歡來此地玩樂。也算是體驗民情,本朝以來,這里就沒人弄了,太后最是反感這些假把式。而皇帝出宮的機會較之以往多了許多,所以除了原本有的街道、碼頭、酒家、商行之外,這里頭盡然是半個人影也沒有。
所以舍衛城越發幽靜了起來,跟著穆揚阿的太監帶著穆揚阿一路往南,到了同樂院。這里是賜宴看戲的地方,大戲臺高三層,對面和兩旁亦有兩層的觀戲臺,穆揚阿之前也是在這里看過戲的,見到有些侍衛太監在搬運著戲箱子,就問那個太監,“這園子里又要演戲了?”
“回承恩公的話,皇后娘娘原本是定下來七月初七的節禮上唱幾天,不過母后皇太后給否了,說等天津那邊不亂了。再唱戲,免得外頭大臣說閑話。”
穆揚阿袖著手看了看,這個太監是慈安太后的心腹,論起來不是外人,“你瞧著,母后皇太后待皇后怎么樣?”
“承恩公問話,奴才不敢不答,”那個太監笑嘻嘻的說道,“瞧著是真好,第一次朝見就把咸豐爺御賜的手釧賜給皇后娘娘了。拜過太廟,也讓皇后娘娘主持六宮的事宜了,”那個太監見邊上沒人,又悄悄的說。“外頭說皇后不合母后皇太后的心思,看來也只是謠言。”
穆揚阿原本也想著讓自己的第三個孫女進宮伺候,只不過被自己女兒否了,說這天家的富貴可沒什么好享受的,穆揚阿想想也有道理,自己的女兒雖然是貴為太后。三十不到就守寡了,如今這活死人一般熬著,看著也心酸,穆揚阿聽到慈禧對皇后頗為看重,點點頭,“六宮和睦,這外朝才能安穩。”
兩個人繞過了曲院風荷,到了牡丹臺,牡丹臺這會古柏蔥蔥,但是沒見牡丹,念恩堂金碧輝煌,通體用金絲楠木建就,烈日之下分外耀眼,太監對著牡丹臺指指點點,“這里以前是康熙爺雍正爺乾隆爺三位聚會過的地方,當年咸豐爺北狩,也是在這里頭,和母后皇太后分別的,里頭還有一首母后皇太后的詩呢。”
說說談談,穆揚阿到底不敢耽擱,就一路不再看風景,一路走到了勤政殿外頭候著,不過會,皇帝率先陰著臉氣沖沖的出來,見到穆揚阿,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太監們簇擁著,去了正大光明殿,今天是西班牙大使遞送國書的日子,皇帝要親自去接國壽,恭親王等人排班而出,穆揚阿見到又連忙行禮,恭親王問了幾句話,也就散了,文祥是總理衙門協辦大臣,外交也是他的本分,于是去了正大光明殿,穆揚阿遞牌子求見,不多會,太監出來宣召,就進了勤政殿。
軍機大臣到了邊上的值房,按照皇太后的意思,把官文的謚號定了下來,官文在上個月底去世,贈太保,賜金治喪,遣惠郡王奠醊,祀賢良祠,謚文恭。軍機大臣又空了一個位子出來,不過官文不兼管部務,分管的事兒也不算多,幾個人商議了一下,就把他分管的事兒都分派了下去,胡林翼分到了翰林院的差事,這事兒清閑的緊,又沒甚油水,不過胡林翼不以為意,他持身甚正,不管自身的事兒,絕不多話,但恭親王凡事有垂問,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所以在軍機處之中也頗為自得,賈幀在皇帝大婚之后就再三上折子要告老還鄉,太后只是不許,不過這些日子也隱隱有所松動,估計接下來也馬上要成行了,所以軍機處,又缺人了。
恭親王原本屬意上海巡撫沈桂芬入值軍機處,這話的意思還沒開口,就被皇太后擋了回去,“軍機處的人加把勁,議政王你也多擔待著點,軍機處我瞧著人盡夠了,還不用添。”
商議完畢,各自回了自己的值房,胡林翼到了自己的值房,親隨拿了一個燙著火漆的信封來,上面寫著“潤芝弟親啟。”胡林翼擺擺手讓親隨出去把門擋著駕,打開一看,“弟之所慮,亦是兄心中之郁結所在,天津之事,風波不斷,雖死之略少,但涉及中外,有關國體,不得不慎之,近來地方民智雖漸開,但偏頗者甚多,教案處置不當,愚兄之一世英名怕付之流水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