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親王攤開了手里的折子,看著崇綺和載凌一起弄的八旗改革條例初稿,“八旗的人,都去宗人府了。
“八旗的人都去,宗人府門口那里,怎么坐得下?”寶鋆笑道,“光京師里頭,那就不止十萬了,無非是各旗的都統佐領協領這些主事的人罷了,再加上宗室,這也不少人了。”
“這個稿子,實在是可笑,”恭親王合上了折子,推在了一邊,“一群人,鬧了這么些時間,還有老七看著,就弄出這個一個玩意?這不是要改革,是要人的老命。”恭親王站了起來,活動了幾下胳膊和手臂,“眼下讓他們鬧一鬧也好,免得什么事兒都沒有了分寸。”
“我說王爺,七王爺到底是怎么想的?”寶鋆說道,“這事兒可是他拿總的,他不可能不知道這里頭的事兒,他難不成也不要咱們這位皇上的萬里江山了?”
恭親王想了想,曳,“說不定是王愷運搗的鬼,老七在那里,估摸著也是和內閣大學士一樣掛著個名兒,震懾一下宵小罷了。”
“咱們王爺出手,七王爺也算不上什么真佛了,”寶鋆笑道,“這場面怕是七王爺壓不住。”
“壓不住才是好,這樣的方案若是我同意了,明日就別想出門,那些宗室的長輩們會要了我的命,”恭親王轉過身,穿上了朝服,“再怎么樣,也不能鬧起來,凡事要緩和的做才是,你叫人也擬一個八旗改革的法子出來,總是要少些反對的聲音才好。”
恭親王也不是說不愿意改革,只是他不能接受如此犀利刺激的方案,寶鋆點頭應下,見到恭親王穿上了朝服,又戴上了帽子,奇道:“王爺這是要做什么?”
“外頭有了熱鬧,咱們的太后還坐得住?”恭親王戴上了帽子,對著寶鋆說道,“你瞧著,等下太后必然要叫起。”
話語剛落,蘇拉走了進來打千行禮,“王爺,太后叫起了,請軍機們都過去。”
寶鋆從坑上下來,笑道,“咱們王爺是可以去四喜班搶程長庚的生意,唱諸葛孔明了。”
“胡說八道,”恭親王得意的笑罵了一句,他揮手讓蘇拉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叫著了蘇拉:“太后現在在見誰?”
“七王爺,”蘇拉回道,“他今個敲在御前當值。”
“老七?”恭親王疑惑的說道,“他來養心殿做什么了?”他這個御前大臣素來只是在皇帝跟前伺候的,這也是父子難得見面的時間,養心殿的差事一般是惇親王和孚郡王還有景壽∪劻、伯王輪值,奕劻一般只是照看弘德殿讀書的事情,今日怎么來了?
一個滿章京進來打千,“高章京去了通政司。”
“兩個人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如今有了事故,又要湊一起商議一番了,”寶鋆不屑的一笑,“不知道這兩個臭皮匠,能不能越過咱們王爺這個諸葛亮,王愷運倒也罷了,他在通政司再怎么著,也不敢扣折子,但是這高心夔在軍機處礙眼的緊,”寶鋆對著恭親王說道,“不如趁早打了才好。”
“這次中樞的折子泄露了出去,佩蘅公你說,誰該負責?”恭親王說道,“難不成叫我們這些軍機大臣負責嗎?”
“自然是領班軍機章京了。”寶鋆和恭親王相視一笑,一起出了軍機處的值房,左宗棠、李鴻藻、景廉已經候著了,五個人一起走到了養心殿外,今日御前大臣當班的是惇親王,惇親王見到了恭親王,十分不滿的對著恭親王說道,“老六,你那邊搞什么名堂,鬧出這樣大的風波來!”
惇親王還以為是軍機處的責任,恭親王倒也不好分辨,微微一笑,“五哥,你這話說的,這當差做事兒的那里能不鬧風波的?這么多年了,咱們見的風波還少嗎?”
“倒也是,”惇親王點點頭,“我瞧著你可真累,什么時候得空了,來我府上高樂一日,偷個閑,”惇親王轉過臉對著后頭的幾個人說道,“你們一起來。”
也只有惇親王敢在御前這么大刺刺的招攬軍機大臣一同飲酒作樂,眾人知道他的脾氣,太后也從來不說什么,有時候興致來了,還會去惇親王的府上去看幾出精細別致的蟹,更不會說什么。
恭親王問惇親王,“五哥,怎么老七今個來了?”
“太后的臉色不太好,也不知道怎么地,就李總管一個人在里頭伺候,不一會就叫老七了,這才進去沒多久。”
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李蓮英掀開簾子,醇親王就走了出來,臉色有些復雜,似乎有著激動卻又膽怯懦弱的神色,見到了恭親王,略微有些不自然的點點頭,“六哥,”他打了招呼之后,也不和恭親王攀談,對著惇親王說道,“五哥我出宮去了。”
他渾渾噩噩的走出了左順門,上了馬車,剛才在養心殿的一番談話一直在心中翻滾。
先是行禮,“起來吧七爺,蓄子,看座。”
“今天外頭不少八旗和宗室的人去宗人府鬧了,這事兒,你知道嗎?”
醇親王一驚,“奴才不知道。”
“是剛才的事兒,你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你總知道是為了什么事鬧起來的吧?”慈禧太后盯著醇親王說道。
醇親王當然知道,他又不是愚笨之人,“是為了八旗改革的事兒?”他站了起來,準備跪下請罪,被慈禧攔住了,“別動不動就跪的,這時候不忙著請罪,你出去把他們打了就是,不管用什么法子。”
“這,奴才怕是做不了。”醇親王為難的說道。
“是不肯做吧?七爺,”慈禧太后歪在炕上,閑閑的說道,“你辦這件事,還是搪塞的居多,這原本我也不管,橫豎只是要用您的名號鎮淄是,可如今有了亂子,那說不得,也只好請你這位皇上的生父出馬了。”
“太后,奴才不敢當。”
“這大清的江山將來都是要交給皇帝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