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微微冷笑,又端起了龍須面,吱溜吱溜的吃了起來,吃完了之后才慢悠悠的說道,“這還是那句話,在四九城,眼力界不好,就容易得罪人,晉商的四大祥,早就得罪朝廷了?晉商和戶部是關系好,以前的銀子拆借什么的都和戶部有來往,可這老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那也是以前寶中堂在時候的老事了,大家伙是不知道啊,這晉商不樂意給朝廷買這個債券,這道理倒也清楚,”這個人口才紳士了得,說的話干凈利落,“這些票號是做什么的?就是吃錢息的,可朝廷戶部這個債券,也是給大家伙賺錢息的,一個要吃錢息,一個要放錢息,原本呢,應該是一拍即合,可事實上,大家伙都去戶部買債券了,把銀子給了朝廷,票號們要賺錢,也要有銀子當本錢,這銀子就那么多,金山銀山那也有個數兒,戶部的銀子多了,這票號的銀子就少了,還有這樣的給利息,這不是要票號的命嗎?”他對著身邊幾個凝神傾聽的人說道,“票號素來是沒有什么存銀子會給利息的,如今這朝廷居然給利息了,這債券不就是把銀子存在戶部的庫房里嗎?你說,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晉商的人能夠支持朝廷的這個債券,那可就真是見了鬼了!”
“那按照您這位爺的意思,他們就是一直抵制債券之事了?”
“跟錯了人,辦錯了事兒,自然沒有什么好果子吃,西圣爺南下之后,戶部給了胡雪巖的票號八千萬的債券發行,這銀子就存在他們那里,什么時候用,什么時候去,這就擺明了,既然你晉商不聽話,沒有張屠戶,我也不會吃混毛豬,找一個新的人來做就是,胡雪巖正想來北京大干一場呢,這不就是一拍即合之事嗎?”
這個人雖然說的簡單,但是這其中的勾心斗角博弈廝殺驚心奪目,是在是嚇人,“胡雪巖得了西圣爺的青眼,只怕要當大清國的財神了。”
“別的不好說,胡雪巖要起來的這事兒怕是真的,也不知道哪里傳來的邪風,”一個穿著青布褂子的在衙門當差的茶客對著同伴說道,“我聽著倒是有些好笑,說是胡雪巖接下去就要入京當差了,起碼一個紅頂子!”
紅頂戴那就是國家和朝廷的高級干部了,“這不能夠吧?”他的同伴疑惑的說道,“胡雪巖可是商人,哪里還能來京里當官,何況再是當一個紅頂子的堂官呢?”
“我也這么說的,雖然是邪風,可道理也不是沒有,他在上海和法國人打蠶絲生意的擂臺,順了朝廷的大義,報紙上不是說了嘛,中國之物權不可被外人奪去,大家也說的明白,往外的價格高了些,那么咱們就能多賺洋人的錢,這事兒雖然后頭有人鬧鬼,扯了他的后腿,還好西圣爺出馬,救了他,不過這事兒里頭,他的才干如何,大約是被西圣爺看在眼里了,入京來,如果當個什么戶部的堂官,你說他沒有本事嗎?也不見得。”
吃完面的人這時候湊了上來,“這當官啊,不僅要看本事,更多的還是要看資歷,這個胡雪巖有本事,可誰會服一個商人突然冒出來就當三四品的大官呢?人心不服,地下的人就容易搗亂,搗亂了事兒就辦不好,辦不好,這官兒,日后也自然難繼續當下去了!”
所以大家伙說到最后,一致的觀點就是胡雪巖雖然得蒙皇太后青眼,可要想以一介商人之身入朝為官,這絕對只是一個傳言而已,不能當真。邊上的一桌人卻又熱烈的討論起要問法國人要多少錢,割那里的土地的事情來,“要我說,這割讓的土地,絕不能比德國的少咯,德國人問法國要了兩個郡,可真是都吃撐了,真真是法國跌倒,德國吃飽,咱們也不能比德國差啊,再這么說,起碼也要有一個郡,讓給咱們!”
“法國人不是把越南給讓出來了嗎?這個可比什么郡大多了!”
“嗨,您這話說的不對,”另外一個人連忙擺手,“越南大不大,和法國人現在是一點關系都沒了!郭中堂說的很清楚,越南是咱們中國的屬國,越南的百姓雖然和咱們服飾不一樣,可也是天朝的子民,越南自然就不用說了,那自然是咱們的地方,那里輪得到法國人來割讓什么?越南并不是法國的,他只是強盜,臨時霸占著越南而已,如今退出來是名正言順的,那里說是越南割讓給咱們呢?這道理不通。”
“那自然要另外選一個地方,”一個商人模樣的人熱烈的說道,吃瓜群眾們實在是被最近的好消息擾動了情緒,這茶館內真是人聲鼎沸,“聽說法國有個馬賽的地方,那里的造船廠最多,要我說,咱們的南洋水師也損失了不少軍艦,不如就和法國人商量商量,把馬賽割讓給咱們,那些造船廠,也能造出軍艦來給水師補貼補貼。”
“馬賽可是在歐洲呢,和咱們十萬八千里,鞭長莫及呀,”一個老道些的男子搖搖頭,喝了口茶,說道,“法國不是北邊的俄羅斯,離咱們近,像北海一樣把國土直接給咱們,他們離著遠,打仗不好打,可這割讓土地的事兒,咱們也就沒有德國人那么方便了,要我說啊,”他高聲說道,“還不如多叫法國人賠銀子才是正理兒!”
“別說,這還真的是!什么都比不上白花花的銀子啊,”一個人猛的擊掌,恍然大悟的說道,“地方離著咱們遠,那么可以用銀子換啊,也不用多,只要和之前被英國人拿走的那個數來補齊就夠了,所謂東邊不亮西邊亮嘛,誰叫他們都在歐洲呢?鄰居拿了咱們的錢,這個法國也要還一些不是?誒,道光爺時候,被英國人拿了多少銀子去?哪一位爺還記得數字?”
“兩千一百萬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