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務?”李鴻章仔細咀嚼了一番,眼神微微一凝,“仲華出京,難不成還有密旨嗎?”
“并沒有什么密旨,”榮祿說道,“我之前當著兵部尚書,兵部的事兒,多少知道一些,各地的團練如今良莠不齊,新軍的兵源,在團練這里,就少了許多,其余的人......這些年十二鎮塞進來了不少人,倒也不是都是不好的苗子,好苗子不多,也不能說這些人對著朝廷不忠心,只是,有些浮夸罷了,平日里頭不知道如何,戰時的區別只怕就很大了,”榮祿搖了搖頭,新軍是他和武云迪一起管得,無論如何,也不愿意多說新軍的不是,故此只是微微一點,也不多說什么,“少荃兄你管著北洋水師,應該知道這些年,招兵難招了。”
“除了幾所水師學堂之外,朝著外頭招兵的,倒是人少了些,也不算太難,”李鴻章說道,“這些年,外頭到處那里都能賺到銀子,讀書出身的,又覺得當兵太辛苦了,特別是要在水師上船的,海里去,浪里來的,內陸的人暈船的居多,更是難找,只能在沿海和沿江的省份招手一些,難是難了些,不過咱們大清國人多,想當兵的人少了些,怎么選,也是夠的。”
“世風日奢,大家伙都喜歡安穩舒坦的日子,也是尋常之事,倒也沒什么可苛責的,如今我在了東北,東北別的事兒,我盡量少管,先把東北幾個省份的團練拉起來,盛京倒還好,吉林和黑龍江,馬匪極多,若是把這些人剿滅了,地方上太平些,也不至于讓外人有機會鉆了空子,地方平靖那是最好,若是不成,那就要派新軍了。”
“新軍要派到東北嗎?”李鴻章微微驚訝,新軍一向是不輕易出動的,“這事兒定了嗎?”
“還沒定,只是愚弟的一點淺見罷了,倒是要請少荃兄參謀一二。”榮祿笑道,“這事兒妥當不妥當。”
新軍駐扎地方素來是沒有定制的,不限于什么省份,也不限于什么時間,雖然沒有定制,但是也有一定的規律可循,一是要緊的地方,兵家必爭之地,如今自然沒有漢唐時候的長城關隘要守,但是山海關,張家口,這兩地是必定有新軍駐扎的,為的就是拱衛京畿,之前新疆阿古柏叛亂,新軍開拔,隴右古道,河西走廊,一連串的城市駐扎著守護糧道,后來的北海城也是陸續駐軍了不少年;第二種就是叛亂戰爭之地,喀什、伊犁,后來的升龍府和順化,這都是新軍駐扎過的;第三種就是例行的換防,比如天津移鎮河南,甘肅到山西,這樣有限的幾個省份換一換,新軍到底人數不算很多,要是每個省都駐軍,那是來不及的,也容易讓一省提督不滿意。所以這幾種,如今看來,似乎東北三省都還沒夠得著這三種情況,李鴻章想了想,“倒也不是不可以,之前北洋水師在長崎鬧了一下,日本人安分了不少,若是新軍入盛京,擇一個靠著朝鮮近一點的地方守著,日本人怕是又要安分一段時間了,只是,過猶不及,要注意適可而止,不要讓日本人鬧了一個狗急跳墻出來。”
李鴻章的態度還是求穩,不過他也有自己的觀點,“北洋水師這里,三年未得片甲下海,雖然只有三年,可世界上的局勢風云變幻不說,就連海軍的發展,也是一日千里,日本人的吉野號馬上交付,這幾天又有傳聞,說是英國原本有一艘和吉野號相同配置的,準備賣給咱們的軍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將軍艦以分期的心事賣給日本,單單是日本,他翻不出多少浪花來,就是怕有人行驅虎吞狼之策,想著又搞在歐洲的那一套。”
李鴻章是有這個信心的,南北洋水師在下龍灣大海戰,一舉成名,不僅洗清了外頭毫無實戰經驗的傳聞,也為南北洋橫行西太平洋奠定了基礎,海參崴沒有割讓,俄羅斯海軍在太平洋這里沒有不凍港可以作為海軍基地,美國的海軍,恕李鴻章直言,還沒有什么用處,何況兩國距離委實太過遙遠,不會存在什么實際上的利益沖突問題,中國現在的政策是全力爭奪非洲,兼顧中東西亞,至于拉丁美洲,目前沒有任何打算,所以美國也很識趣,兩國現在是朋友。
英國海軍現在當然也會經常來南海到香港一帶的航線,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雖然有屢次挑釁的事情,但南洋大臣預判,中英不會發生戰爭,偶有小沖突,也是英國想要彰顯和強調自己是世界霸主的地位,所以只要忍讓克制一二,再尊重尊重英國人,外交上的姿態放低一些,英國人也是會識趣的。南北洋水師之前的確是威名很大,實力亞洲第一,世界第四,若不是想在全球發動海軍大戰,這點軍力其實已經足夠了,問題是日本,這個近鄰的軍力也發展起來了。
“日本人的財政是不夠的,一艘吉野號,就已經差點折騰死日本人,日本天皇還如此做作,還鬧出什么每天吃一頓飯的花招出來,搞的日本的老百姓吃了槍藥一般的熱血沸騰呢,”吉野號已經讓李鴻章十分頭疼,何況又來一艘,“新的一艘軍艦,取名神奈川號,這也是一個最惡心的事情,他們的這兩艘軍艦,可是比定遠要快的多了,比江寧號,也要快,如今來看,英國人對著咱們也沒有存著好心,還愿意分期付款的形式賣給日本人,哼,什么時候,英國的商人們這樣的好心了?都不打算賺錢了嗎?”
“無非就是借刀殺人而已,”榮祿繼續說道,“英國人想要用日本人來牽制我們,日本人也甘心當這把刀,卻是不知道,這把刀在咱們這里,能發揮什么用處去。”
“日本人想要在亞洲有所作為,第一個越不過去的,就是咱們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