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魏楚欣從中堂回來,魏偉彬便是問道:“可是走了?”
魏楚欣一邊點頭,一邊入了座。
眼下桌上就魏楚欣,魏孜博,芮雨晴幾人,魏偉彬不免就要說魏楚欣幾句了。
“就不要說他是侯爺,就算是平常夫妻,也沒有向你一樣如此任性的!這是侯爺心里有你,顧念著你的面子,你給他冷臉,人也沒同你計較,不然的話,若發起脾氣來,合該是誰都下不來臺。”
這話說的魏孜博都就聽不下去了,一時接道:“父親也太過嚴重了,三妹妹做什么了,怎么就如此任性了!按道理來說,他是新姑爺,這是第一次到丈人家用飯,哪有飯吃了一半,中途就走的道理!”
“人家是侯爺!”激得魏偉彬一時敲起了桌子,“一品軍侯是什么樣的地位你不知道,什么新姑爺!人這已經算是給咱們尊重了,別說是個侯爺,就是靖國公家里的孫子原小伯爺,你父親見了也是要跪地磕頭的!”
魏孜博強辯:“他娶了三妹妹就是咱們魏家的姑爺!”
一旁芮雨晴眼見著父子兩個犟得了起來,便解圍說道:“無論如何,侯爺對楚兒是好的,這也就是了。”
魏楚欣也道:“吃飯吧,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用過了飯,在中堂喝茶,父女兄妹幾人閑聊了一會,時間過得飛快,到此時已是未時末刻。
魏偉彬眼看著魏楚欣,想著她現如今應有盡有,錢財金銀什么都不缺,他也沒什么可惦記了,便是招呼人去他書房拿過了他最喜歡的一支南洋狼毫筆,送給了魏楚欣。
“知道你長于作畫,這支筆你就拿著。時辰也不早了,回侯府還得去拜見你太婆婆和婆婆,這便收拾收拾走吧!”話說到最后,語氣就多有悲傷。
聽了這話,屋里一時就靜了下來。
魏孜博道:“三妹妹這一走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再回來呢,這才待了多大一會,父親就要打發人走。”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晚走不如早走!”魏偉彬話說的強勢,只是四十好幾的男人了,竟然紅了眼睛。慌忙拿袖子抹了去,這讓小輩們看見成何體統。
說畢,魏偉彬站起身來,一副片刻都留不得魏楚欣的架勢,招呼外頭的小廝道:“快,趕快,打發三姑娘走!”
魏楚欣見狀,也站了起來,給魏偉彬行了家禮,又和芮雨晴和魏孜博道了別,便就打算動身走了。
“在婆家切忌安分,往上侍候好婆婆,往下照顧好丈夫,萬不可張揚任性就是你為婦人的本分!這些話你得往心里記記,別覺得嫁了人了翅膀就硬了,這些都是好話,你別可當耳旁風!”
魏偉彬站在中堂門口,眼見著芮雨晴和魏孜博送魏楚欣出門,分別時分多少傷感,他也不想那樣,怕說一些軟話大家都哭哭啼啼的,一時倒不如說幾句重話,讓魏楚欣只記著他的不好,省著想家。
這里出了儀門,見是魏偉彬不在了,魏孜博便叫住魏楚欣道:“這才回來,你還沒見奶奶呢,不若去跨院見見再走,再急也不差這一時半刻的。”言外之意還是設法留她。
魏楚欣點頭應了,走垂花門,刻意繞過中堂,等快到東小跨院時,魏楚欣才停了下,對魏孜博和芮雨晴兩人說:“奶奶生病了,我不該見的,這里有個緣故,大哥哥知道。”
魏孜博可不是知道,就還是臘月羊克人的那茬。
“誰還信那些。”魏孜博笑著解圍,要拽魏楚欣往里走,“奶奶也想見見你的,這幾日就念叨了,說是三丫頭嫁進侯府高門了,也不知道那樣的豪門過得是怎樣的富貴日子,里面的奶奶太太,穿的都跟天仙似的吧!從前就聽人講,說是京城里面的豪門人家,就是吃飯用的碗都是金的,握的筷子都是象牙的,道聽途說了這么些年,眼下自己的孫女就過這樣的好日子了……”
“奶奶身體要緊,還是避諱些好。”魏楚欣最后也還是沒進去。
不想見老太太。
“對了,這里有你的一封信,前天送過來的,我給忘了!”芮雨晴突然想起來道。
便是又拐到了芮雨晴的屋子,拿過了信,坐在屋子里聊了幾句。
芮雨晴道:“這信本來是送到侯府的,只是侯府里不收,后來送信的人無法,才轉而送到了侍郎府,白日里父親在部里,你大哥哥在學里,這信就這么送到了我這里。”
說到讀書,臨走之前,魏楚欣不免勸魏孜博道:“再有一年就又是鄉試了,大哥哥應該更刻苦用功一些,考個舉人出來,也好謀一份差事。”
芮雨晴聽魏楚欣這么說,一時倒是沒忍住輕笑了出來。想來她家二哥兩年前就得了個常州第一,魏孜博成天家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他若能考上舉人,母豬都能上樹了。
她還就真在心里瞧不上魏孜博。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魏楚欣已坐上馬車走出去好遠了,魏孜博就在人群后面跟著。
“大哥哥,回去吧,等過幾日侯爺同意了,我還回來的。”魏楚欣從窗戶處向魏孜博擺手。
“書房里的油墨用完了,我去油煙鋪子瞧瞧,就是順路,不是特意出來送你。”魏孜博笑著說道。
終于走到街的盡頭,該轉彎了,魏孜博才不得不停了下來。就站在路的盡頭,目送著魏楚欣所坐著的馬車漸漸走遠了。
他欣長的身量讓人看著感覺有點孤零零的,秋風吹動著他月白色的衫子,半分寥落,半分單薄。
車馬里,石榴嘴饞又迫不及待的打開了眉姨娘送過來的提籠。里面裝著滿滿當當的精致點心,一打開蓋子,就能聞到濃濃的香味。
石榴放嘴里一塊,一邊吃著一邊點頭。又拿過一塊,要遞給魏楚欣,只卻見魏楚欣將信封拆了開,正在看信。
她便湊過頭來,也跟著一起讀。
……今年打糧盡三萬石,比去年還多整整一千石,實在是又一個豐收年,只前日郇大使回常州,經城里人打聽,他卻并無下程家村的意思,今年貢米一事實屬堪憂,姑娘應提早準備,是否可以在侯爺等處進行周轉,若選不上貢米,收入將大打折扣……
魏楚欣就在心里計算著日子,此信從程家村到京城,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也要幾日才能送到,又滯留在芮雨晴處四日。
這就是過了盡十日,此時郇玫怕是早已經在常州選妥了貢米。
三萬石紅曲米,若沒有被選上貢米,一則等于直接虧損盡十萬兩白銀,二則從貢米變為平常之米,價格一落千丈不說,并且將直接導致賣不出去。到時候倉庫積壓,保存,運送,折損等一系列額外花銷又是一大筆銀子……
想到這里,魏楚欣的眉毛不覺就深蹙了起來。
石榴也跟著憂慮了起來:“這郇大人說話怎么不算數呢,去年不是都說好了的么,往后三年都選咱們的紅曲米做貢米的!”
糕點也吃不下去了,這里上了朱雀街,才走了兩步,就聽外面幾個護車的府丁喊:“哪里來的小崽子,敢截侯府的車,快走快走!”
小男孩清脆的嗓音也清晰傳了進來:“我截的還就是侯府的車嘞,有人安排要見里面姓魏的姐姐,你們這些人不給通傳,誤了大事當心有人修理你們!”
“誒我說你這小兔崽子,你嚇唬誰呢你!趕快滾,當心鞭子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