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和梳兒這也才反應過來,她們姑娘肚子里的小少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
思來臉都白了,聲音也變了,忙迭聲問道:“姑娘怎么樣,姑娘沒事吧?”
車外的馬夫和一眾跟隨著的的府丁也都嚇得沒了主意。
魏楚欣緩了口氣,“不妨礙。”
終于方才都松了一口氣。
“此事實屬意外,說出去讓人后怕不說,反而要追究責任,現下既然無事,眾位也就不要同侯爺講了吧。”魏楚欣又朝外說道。
本來今日就是強自出來的,若蕭旋凱得知了此事,那她往后也就別再想出門了。
二少夫人寬宥,駕車的馬夫自然第一個贊同,只是旁人也許就不是了。
正當幾個府丁要把躺在地上的泥垢醉漢抬走時,那人突然睜開了眼睛,眼見著了石榴,就一下子竄坐了起來,邊往石榴這旁撲奔,邊喊道:“姑娘不認得我了么,三姐兒人呢?是我,姑娘認不出來了么?”
石榴定睛細看那人,不正是魏孜津的姥爺羅育人么,這在靖州待的好好的,他來京城做什么。
府丁們攔著羅老爺子不讓他近石榴的身,石榴便擺擺手道:“放開這羅老爹,是認識的人。”
一時魏楚欣見了羅老爹。
多年不見,這羅老爹跟著魏四到京城做活計來了。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到了京城沒人說沒人管,重操就業,嗜賭成性,又在霸王樓里欠了一身的債,這次是輸得連衣服也當了,僅剩的一雙草鞋也因躲債跑丟了。
后面幾個霸王樓的打手,眼見著羅老爺子竟然劫了一輛四馬并駕帶府丁的權貴之家的馬車,一時作罷,撤了回去。
那羅老爺子見了,才算是松了一口氣,嘴角一咧,感覺由是神氣。
魏楚欣便帶他到成衣鋪子里買了衣服和鞋子。
羅老爺子穿著又干凈又舒服的上等料子做的袍子,直感謝魏楚欣說:“好幾年沒見了,姐兒出手還是這么大方!聽人傳姐兒在京里嫁到侯府去當少奶奶了,了不得的威風,這也難得,還認得我這個老漢。”
魏楚欣笑著,一時對羅老爺子客氣的道:“不知道老爹到京城里來了,若是知道,該是要登門拜會的。”
“天爺啊,姐兒這說的哪里話,沒得折損了我們這些小人!姐兒現在是了不得的人物,得是我們這些人登門拜訪才是呢!”
寒暄了幾句,魏楚欣便不免問道:“三哥哥在靖州,老爹怎么想著到京城里來了,人道是落葉歸根,老爹現下年歲也大了……”
提起這茬,話才說了一半,羅老爺子就氣的破口大罵了起來:“姐兒快是別提那個瓜眉日眼、狼心狗肺的羔子,我養他小,他不知道養我老,就說是現下他在靖州管理著數十家大店鋪,哪一個鋪子不是上萬的銀兩,我瞧著這平時半天放不出來一個屁的羔子是有些出息了,這羔子這么有錢,還用我費勁巴力做那些工賺錢了,這才把活給辭了!”
羅老爺子一肚子無理取鬧的苦水,“先開始的時候吧,這羔子倒是還裝得跟個人似的,每個月派人給我送十兩銀子。只這十兩銀子哪夠花啊,我便去鋪子里,堵著他要了幾回,這羔子一看鋪子里人多嘴雜的,也丟不起那個人,就給我兩個半錢把我打發了。”
石榴在旁聽著,忍不住問道:“每個月十兩銀子還不夠老爹花么?別說是在靖州了,就是在京城,十兩銀子也夠一五口之家花上幾個月了。”一時也是嘴快,便問道,“莫不是老爹又重操舊業,賭錢耍牌去了吧?”
被說個正著,羅老爺子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蓬垢的腦袋,笑著替自己辯解了起來,“這人老了,心里多少就寂寞,津小子雖給我買了套宅子,可他也不給我找個伴來,我要整日里在家悶著,可不是得悶出了病來,也就是沒事的時候打發時間,和幾個平日里相熟的人推幾把牌九而已。”
石榴笑接道:“是推著推著,就收不住了吧,是不是又欠下了一身的債,老爹還想要和我們姑娘吐苦水,告狀說找三少爺幫你還,他不幫你還么?”
說的羅老爺子又不好意思的笑了,搖了搖頭,擺了擺手,只道:“靖州是什么樣的地方,那里能輸多少,也就是輸了七八百兩,這津小子有都是錢,可他就是鐵了心的不給我還。那幫要債的鬼,舞槍弄棒,又是打又是罵天天的來家里鬧,最后被逼的沒法,把那羔子給我買的宅子賣了五百兩銀子,差的三百兩,還是四姐兒看不下去了,說是津小子太過心狠,出手大方當即就支了銀子幫我還上了。”
羅老爺子一時感慨說:“之后也正趕上魏家的老太太沒了,四姐兒跟著你們二房的人進京吊孝之后便再沒回來,去年才是派人把我接到了京里,四姐兒現在也行了,雖比得三姐兒你大富大貴,但大抵是比津小子有出息會做人,我在她鋪子里做工,這對我也是很好了。”
魏楚欣又找了鋪子給羅老爺子理了頭發。
理發的空蕩,魏楚欣眼見著他人也是足足上了歲數的,此時彎腰駝背,唉聲嘆氣的樣子,便勸說道:“逢賭必輸,老爹這賭了一輩子牌了,還看不出來這里的章程么,這次一共又欠下了多少,我幫你還了,也就不要有下次了吧。”
羅老爺子一聽這話,眼睛都亮了,側頭推開正給他理著發髻的頭匠子,對魏楚欣笑說:“有三姐兒說話辦事這么個敞亮的人,小人我說什么好呢,這次實在是被人給騙了,輸出去一筆不小的數目,四姐兒都幫不了我了,要不是遇上三姐,我真是要一頭撞在南墻上自盡了。”
石榴不耐煩的問道:“別說那些沒用的,你到底是欠下了多少?”
羅老爺子就低頭伸了兩根手指頭。
石榴和梳兒見了,同時開口猜道:“不會是兩千兩吧,老爹你這也太能輸了吧!”
羅老爺子聽了,便是燥紅了臉,搖了搖頭,把頭埋得更低了幾分。
石榴睜大了眼睛問:“兩千兩還說少了,難不成你是輸了兩萬兩!”
聽的羅老爺子趕緊解釋道:“不是輸的,可不是輸的,是被他們生生的給騙去的,我也不識字,當時人說那欠條上是二千兩,輸的蒙頭轉向也就按了押,誰曾想被這群忘八羔子活活的給騙了,兩千變兩萬,我幾輩子也還不完啊!”說的羅老爺子腸子都悔青了,直聲淚俱下的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