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廣盈庫庫里是還有盡百壇紅曲佳釀,并大后日三軍宴飲,場面宏大,萬事雜亂,此中多飲一壇少飲一壇倒是比平時更易混淆。
并出事有胡希樂擋在前頭,能輪到他們什么。反倒是不答應,得不到好處先不論,得罪了這位,又有他們什么好果子吃。
有功才受祿,眼見著案上那足夠動人的琉璃嵌珠樽,先有一人回魏楚欣道:“壇里有沒有酒先莫其論,后日交貨,一千壇數總是要湊夠的吧。”
有人帶頭便是好辦。
其余人在心里前思后想,也終于附和笑說:“無論如何,這壇數是要有的,要不然就算是想瞞天過海,我們也……這韋掌柜都懂的。”
魏楚欣會心的點了點頭。
一時幾人要起身告辭,眼看著先時已經推托了幾次,推送到了大案中央的琉璃嵌珠樽,倒也不好意思主動去拿。
魏楚欣眼見著,便開口道:“梳兒,石榴,替我送送幾位大人。”
梳兒和石榴便是會意,拿上那杯,在幾人要往出走時,一過之間,便是分別將盒子遞到了人手里,笑著送別道:“大人們慢走。”
那幾人心滿意足的拿著東西,告辭而去了。
等人一走,梳兒和石榴才松了一口氣的問魏楚欣:“姑娘,這事是解決了么?”
魏楚欣在心底也是松了一口氣,解沒解決還有變數。
那些原本賣給旁人的酒,磬醉酒樓全部自動毀約,違約帶來的虧損賠償,是一筆巨款。
魏楚欣對著賬目,看著那數字,心都跟著涼了半截。這些虧損,往少了算,也要折進三分有二的磬醉分鋪。
梳兒和石榴服侍在旁,從四位官差走到此時酉時末刻,她們姑娘坐在案前,拿著賬本,打著算盤,一步不挪,就沒活動過。飯送來了幾次,又著人熱過了幾次,也沒動過一口。
快入冬了,天黑的越來越早。
梳兒走到魏楚欣身邊來剪燭花,眼見著她們姑娘愁緒無限,是許久都不曾看見過的了。
“姑娘,這都看了多久了,你也歇一歇吧,多少用一些飯來,就算不為自己,也應該替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啊。”梳兒在旁,溫聲的勸說。
石榴也走了過來,一時輕搖著魏楚欣的胳膊,也都老大不小了,小姑娘撒嬌的性子卻是不改,“好姑娘,再不吃飯菜都要涼了,那賬目是算不完的,銀錢也是賺不夠的,身子才是自己的呢,姑娘快來用飯吧。”
錢是賺不完的……魏楚欣聽著這話,也覺得是了,放下賬目,也想著無論如何,要吃一些飯的。若說這兩日是磬醉酒樓生死存亡的時候也不為過,無論如何,她自己不能倒下了。
梳兒和石榴眼見著勸動了她們姑娘,便是欣喜的來擺筷子。忙前忙后的,一會說:“把這蛋羹拿下去再著人熱一熱,涼了口感不好!”一會又道:“石榴你做什么,姑娘這一日里沒吃飯了,得先喝一碗熱湯溫溫腸胃的,怎么還先給吃這么硬的東西。”
石榴平時挨不得別人說的人,此時都笑著承認錯誤了,“不是想著姑娘平日愛吃這個么,梳兒姐姐說的是,我粗心了。”
快一天了,魏楚欣不吃飯,別人又哪里有胃口,此時在外,不用同在侯府里要遵規矩,三個人就在同一張桌上吃。
石榴是個心大的人,因聽著了魏楚欣上午同廣盈庫里官差說的那一番話,以為事情就解決了呢,此時大吃大喝,吃的開心。
梳兒的心大抵是比石榴要細一些,年歲大了,也比石榴有城府。眼見著她們姑娘那刻意想展開卻又終是展不開的眉頭,心知事情哪里有先時同幾位官差說的那么簡單,就解決了的。那些不過是障眼法罷了,不那樣說,幾人又豈能收了厚禮答應下來呢。
這里正吃著飯,呂福便是回來了。
上了二樓,本想匯報事情的,但見著魏楚欣在用飯,一時站候在旁,暫時緩了一緩。
魏楚欣哪里有胃口吃飯,只身為這磬醉酒樓的東家,她不穩著,別人豈不是更是要慌神了。
“奔波了一日,福管事還不曾用飯吧。”梳兒心細,眼見著平日里衣著特別得體,精神尤其飽滿,一雙眼睛又非常有神的,在京都各家管事里是出了名的溫潤英俊能干的福管事此時也顯得力不從心了起來。
魏楚欣也笑說:“沒有外人,表哥坐下來一起吃些吧。”
大半日里頭清點二十幾家庫存,不說跑斷了腿,磨破了嘴,也夠人受的。
呂福忙笑著推托,“東家,姑娘們先吃,先時在回來的路上,墊了兩口干糧,現下倒不是很餓。”一笑起來,干裂的嘴唇都要咧出口子了。
“那也再吃一些。”魏楚欣笑著,“家常便飯,我們又動過了,要不嫌棄,就一同來吃些吧。”
梳兒聽著,已是站起身來,給呂福添碗拿筷,搬過繡墩來了。
呂福便也不好再推托,道了謝,坐下來,和魏楚欣幾個同吃了飯。
魏家三姑娘人確實很不錯,寬容大度、善解人意又平易近人。無論是作為東家,還是作為提拔他的引路人。
他不得不承認,魏家三姑娘做人是成功的。
想來他呂福當年進京,無名無錢,這幾年,跟著魏家三姑娘,名也有了,錢也有了,拋頭露面,名利雙收。磬醉酒樓里的第一總管事,他活成了許多人趨之若鶩的典范。
呂福也承認,沒有她魏家三姑娘,就沒有現今的福總管事。
用過了飯,梳兒和石榴收拾桌子,魏楚欣和呂福到書案旁談事情。
呂福道:“回東家,二十二家分鋪全部清查完畢了。”
魏楚欣點了點頭,對呂福道:“白天的時候,我比對著各鋪子的賬目,查對著各庫房共有八百七十二壇酒,除去誤記誤算的,也應該不少于八百壇,這個數可是對?”
呂福聽完,半日里無話。
“表哥怎么不說話,難道我說的不對?”魏楚欣看著呂福,微微笑問道。
呂福下意識別開了眼去,一時詫異的問道:“不是不對,只是記載庫存的賬目大大小小共有五六十本,這才多長時間,東家全部看完了么?”
這面石榴來給兩人送茶,聽到這話,不免道:“自打你走,姑娘坐在那里就一直在算賬,連活動一下都沒時間,飯都不顧上吃呢。”
呂福便點了點頭,又是半日里無話。
直到魏楚欣喚了他一聲,他才回過神來,最后清了清嗓子,點頭道:“今日查點,庫里確實還有八百七十壇酒,東家說的不差。”
魏楚欣聽著,在心里也就松了口氣。稍事放松,就隨口開了句玩笑,道:“表哥打理鋪子是沒說的,只是這王頭太過散漫,將庫存的賬目記得這樣散,統計起來尤其的費功夫。”
“我……”呂福看著魏楚欣,緩半天又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