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號的二十二萬元……二十二萬元一次……二十二萬元兩次……二十二萬三次……成交!”拍賣師的錘子重重一落:“讓我們恭喜1號競得描金竹林圖硯箱,下面休息十分鐘,十分鐘后開始后面的拍賣。”
獲勝的眼鏡曰本人臉上看不出欣喜的滋味,閉上眼,靜靜坐在那里。
其余人抽煙的抽煙,去廁所的去廁所。
吱啦,我身側的椅子驀然一響,只見鄒月娥站起來笑瞇瞇地瞅瞅我:“行,挺好。”說罷,拿著她的號牌和手包蹬蹬往外走。
我知道她生氣了,忙追了上去,“你干嘛去啊?”
鄒月娥頭也不回地笑道:“把牌子退掉,回家!”
“哎呀,這還好幾場沒拍完呢,等等再走,等等再走。”我小跑過去將鄒姨拉住。
“等等?你鄒姨心臟不好,可不敢再待了。”鄒月娥把肩膀一抱:“我就納悶了,你出門之前也沒喝酒啊,那么個起拍價才幾萬的破玩意兒,你要它干什么?更何況還是曰本的東西,有什么收藏價值?要不是運氣好被那曰本人拍了去,我看你現在還笑得出來不!靖,你告訴鄒姨,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貓膩?難道那硯箱真值二十萬?”
“呃,不值,十萬到頭了。”
“那它對你意義非凡?”
“呃,也沒有。”見鄒月娥臉色越來越難看,我左右看了看,見周圍沒人,便道:“我算準了他出價比我高的,也沒打算真買,那個,咳咳,你就當我是過過手癮吧。”我扯扯她的手,意思是回宴會廳。
鄒月娥道:“好,讓鄒姨回去也行,你得答應待會兒不許瞎鬧了。”
有些話我暫時不能跟她講,想了想,只得苦笑道:“行,回去吧。”
鄒月娥這才無奈看我一眼,嘀咕道:“平時挺聰明一孩子,怎么今天凈犯傻。”
我倆剛轉身準備回會場,韋斌和涼子正好迎面走過來。
“鄒月娥,你男人到底是中國人還是曰本人啊?”涼子看著她:“怎么對我們國家的古董這么感興趣?”
韋斌笑了笑:“崇洋媚外。”
我冷眼瞧瞧他:“也不知道咱倆誰崇洋媚外,這話從你嘴里說出來,我聽著都好笑。”
鄒月娥拉了拉我,“甭理他,他智商就這樣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回到宴會廳坐穩,這時,就見小郝皺著眉頭朝我走來,我正好也有話和他說,與鄒姨知會了一聲,便跟郝哥來到窗戶邊上。
“你知不知道剛剛有多懸?”
確實,我也以為自己最后舉的那一下有點冒險了。
我苦笑:“但也驗證了我的話,十七萬看來還是說低了,那幾個曰本人或許不會窩里斗,但一旦有中國人參與競爭,情況就不一樣了,看得出,他們很愛國。”
小郝無奈道:“那也得有個限度啊,二十一萬?剛才我都替你捏了把汗,你可真敢叫價。”
“郝哥,他們的態度您都看到了,下面的食盒,是不是讓您的人叫到十九萬以上?”有了硯箱那二十二萬的價格,我心里有底多了,不求食盒能拍到二十二萬,但十九萬應該沒有問題吧?
小郝一點頭:“還是那句話,隨機應變,我們會處理好的。”
十分鐘已過,各就各位,拍賣繼續。
保利拍賣特意把食盒跟硯箱隔開了,下面的幾件拍品有民窯瓷器有山水書畫,不過,最終拍價卻都沒硯箱的成交價高。
就在我等得有點不耐煩的時候,食盒的照片跳上了大屏幕。
鄒月娥咦了一嗓子:“又是曰本古董?”
周圍也有不少人議論起來。
“今兒可真夠奇怪的,幾件品相不錯的玩意兒沒拍出高價,這曰本古董倒成搶手貨了。”
“沒看么,那幾個都是曰本人,態度當然不一樣了。”
“不對吧,之前搶硯盒的那小同學,明顯說的是燕京話啊,誒?莫非他漢語老師是燕京人?喲,那他中國話夠好的啊?”
我差點氣吐血。
鄒月娥呵呵一笑:“讓你得瑟啊,被當成曰本人了吧?”
暈,我上哪說理去呀!
拍賣師頓了頓,道:“描金山水食盒,曰本古董,年代約莫在江戶時期,起拍價格五萬元,好,競拍開始。”
曾與我爭過硯箱的曰本婦女二話不說地舉起牌子:“六萬!”
沒等拍賣師說話,一個頗似曰本人的年輕也堅決舉牌。
“……噢……那邊……七萬……12號的七萬元……”
硯箱的得主眼鏡男接著舉舉牌。
“……1號出價八萬元……還有沒有競爭者了……八萬元……八萬元一次……八……那邊……16號的九萬元……”
這回出牌的居然是涼子。
而且與硯箱拍賣截然不同的是,被碧玉朋友估價略少的食盒竟比前者更受歡迎,根本沒等拍賣師喊夠兩次,基本后面就有人出價了,場面顯得異常激烈,完完全全出乎我的預料,轉頭看了眼,郝哥似乎也沒有猜到,一個人跟那兒眨巴著眼珠子。
觀察了一會兒,我有點想明白了,原來硯箱的場次之所以稍顯枯燥,很大原因是這回小拍出現了兩件曰本古董,人氣被食盒分擔了一部分,抱著這件不成還有下件的心態,硯箱拍賣的激烈度當然比錢先生那回有所不如。也許還有其他原由,但我畢竟不是曰本人,也揣摩不到他們的心理。
短短一分鐘,價格已被叫到了十二萬元。
“十二萬……還有出價更高的么……十二萬一次……十二萬兩次……”
那手持5號牌子的中年婦女伸手一舉,嘴里干凈利落道:“十四萬!”
“已經出價十四萬元了……5號的十四萬……”
這時,一個疑似是保利拍賣安插進來的人舉牌出到了十六萬!
“33號……十六萬……十六萬一次……還有出價的沒有……十六萬兩次……”
涼子側頭看了看韋斌,一伸手,喊道:“十八萬!”
中年婦女皺皺眉,繼續舉牌,拍到了十九萬。
由于價格已經達到了我跟郝哥的預期,那位疑似保利托兒的人沒有再競價。
氣氛一滯,我看到另外幾個曰本人好像都放下了拍牌,沒有再爭奪的意思了,還對食盒不死心的,只剩了曰本婦女和涼子兩人。
停頓了片刻,涼子面無表情地舉起牌――二十萬!
鄒月娥在一旁惦著二郎腿看熱鬧:“她還真敢喊,這破玩意兒有這么值錢?”
我也挺奇怪的,按理說涼子既然拍食盒拍得這么兇,同樣是曰本古董,那剛剛的硯箱她為何不爭?甚至連一次拍都沒舉過?莫非她一開始就相中了食盒?只想要它?勢在必得?
“二十萬一次……還有更高么……二十萬……”
那婦女捏著拍牌遲疑了好久,終究是搖搖頭,沒再伸手。
涼子露齒一笑,看了韋斌一眼。
我細細打量著涼子,眉頭皺起。
拍賣師已然將錘子握在手中:“……二十萬元……沒人再出價了么……二十萬兩次……”
按理說,這個價格遠超了我的判斷,我應該很滿足才對。
可是,涼子的表情又讓我覺得還有加價的可能,她的心理價位是多少?再往上還能承受么?能嗎?能嗎?
“瞧她那個得意勁兒。”鄒月娥笑孜孜地嘲諷道:“要是有人出價二十二萬,我看她還笑得出來不。”
我瞧瞧鄒姨,突然搶過她的號牌舉了起來:“二十二萬!”
鄒月娥一下就傻眼了:“你干什么啊!鄒姨說說而已!又沒讓你舉!”
“我自有分寸。”不就是幾萬塊的傭金嗎?賭了!正好替鄒姨出口氣!
“你!你可!你可……”鄒姨氣得說不出話來。
涼子嘴角的笑容驟然凝固住了,刷地看向我,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二十二萬元……26號的二十二萬元……”
一個細微的聲音飄入我耳朵:“瞧,倆曰本人又爭起來了,呵呵,咱們看戲吧。”
我了個去!哥們兒!我是中國人!土生土長的!
“二十二萬元一次……沒有競爭者了么……”拍賣師的聲音在寂靜的宴會廳里蕩出回音:“……二十二萬兩次……二十……哦……二十三萬元……二十三萬元了……”
舉牌的正是涼子!
可沒等她示威地笑容朝向我,我刷地一下又在鄒月娥錯愕的目光下舉了牌:“……二十四萬!”
涼子臉色一連變了好幾下,最后,賭氣般地重重將拍牌摔到桌面上――不爭了!
暈!這下玩大了!
一滴豆大的汗珠順著我的腦門飛快落下去!
我才明白,她剛剛那勢在必得的模樣是裝出來的!是為了嚇走競爭者!
“二十四萬一次……有出價的么……二十四萬兩次……”
我心里都快悔死了,掃了眼在場的每一個人,發現沒人有再要舉牌的意思了。
別啊!雖說幾萬的傭金我能承受,可曰后還得拿著食盒再拍一次,那時候,肯定拍不出今天的離譜天價了!
汗,真沒人爭了?
拍賣師高舉小錘:“……沒有人出價了么……那……二十四萬第三……”
“二十五萬!”
是韋斌!
他咬牙舉起了他手里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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