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位彪悍的趙小花大無畏地霸占了所有的床鋪,趙清茹幾個則堅持在長板凳上,湊合著對付了一個晚上。因為連著幾天都沒休息好,早上起來后,一個比一個憔悴。尤其趙清茹,本就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臉色有些黯黃,這會兒還頂著倆大大的黑眼圈。
“小汝你還好吧,臉色好難看。”呂迎春擔憂地看向趙清茹。
“沒事兒。”趙清茹擺了擺手,強打起精神道。
“真困。”一旁的司甜打了個哈欠,慢吞吞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
“還是動作快點吧。一會兒趕不上早班車,就只能等下午的班車了。我聽我民蘇哥說,一會兒坐車去鄉里,就算是去最近的鎮子,還得走好些路呢。”已經收拾好的張紅梅背起了自己那個鼓囊囊的大背包,一手抱著捆綁好的被褥,手腕上掛著打包好的臉盆,另一只手拎起藤竹編織成的行李箱,催促道。
聽張紅梅這么一說,呂迎春幾個也沒敢再耽擱。至于身后被這個大大的軍綠色大背包的趙清茹只要將打包好卻一直沒拆封的被褥重新背在胸前,再拎上裝著兩個臉盆搪瓷杯以及搪瓷飯盆的尼龍網袋,隨時都可以離開。
別看趙清茹只比張紅梅少拿了一個行李箱,實際上也就是三斤被褥外帶尼龍網袋那點子東西,至于那個看著分量不輕的軍綠色大背包里,也就是賽了些比較占面積的泡沫袋。要說有多重,也不見得。
“小汝,你說我們能分在一起不?”因為這一路,趙清茹多多少少有照顧到呂迎春。呂迎春自然舍不得跟趙清茹分開。
“不知道呢。”趙清茹一邊幫呂迎春將臉盆收進尼龍網袋里,一邊回答道。
雖說不是很清楚她們這一批知青,那個夏主任具體會怎么安排,不過有一點,趙清茹隱隱記得負責將她們這十幾號人送上火車的那位居委會大叔曾提過,男女知青會酌情搭配著安排到下鄉村寨火農場里。
想來也是,像趙清茹這樣剛從學校出來的知青,城里的娃娃,有知識有熱情,可要說干活,尤其干農活,估摸著還不如個農村里七八歲的娃有用些。這男知青比女娃娃稍微好些,好歹還有些力氣,只要勤快些,估摸著能賺個七八分工分,加上知青補貼養活自己不成問題。可這嬌滴滴的城里女娃娃,只怕……
反正趙清茹這個從未摸過鋤頭,分不清青麥還是青草的主,真的只會上網偷菜的說。
“迎春,你是知道的,我打算去投靠我家大哥……”
“嚯,原來你還有個大哥啊。”一旁耳尖的趙小花似笑非笑地看向趙清茹。
趙清茹心底頓時咯噔了一下,暗道不妙。
“小汝有大哥有什么好奇怪的。”呂迎春嚷嚷道。
“可不是。我聽說趙清茹的大哥若不是就在大塘鎮沈家洼村當知青,她也不會來這窮鄉僻壤當知青。”司甜真不愧是神補刀。
很顯然,司甜不怎么喜歡趙清茹,瞧著那個粗魯沒什么教養的趙小花也很是不順眼,自然也瞧出了那個趙小花因為之前那醬排骨而吃壞肚子,之后便一直記恨著趙清茹。若是能讓那個趙小花隔三差五地找趙清茹的麻煩,哪怕不能添堵,僅僅只是惡心一下,司甜還是非常樂意的。
司甜的這點子并不高明的算計,根本就是明謀,至于趙小花會不會上當,相信沒多久便知道了。但這會兒,因為張紅梅那位青梅竹馬的鄰居楊民蘇過來找趙紅梅,順便催促一下動作著實有點慢的趙清茹幾個,而打斷。
“小梅,好了沒?我們該去吃早飯,一會兒還得去汽車站。”
“民蘇哥。”張紅梅一見到楊民蘇,便蹦蹦跳跳地來到楊民蘇的跟前,很是順手地就將那個藤竹編織成的笨重行李箱交給了楊民蘇。
楊民蘇長得還算健壯,目測至少有一米七五的高個子,國字臉,寸板頭,厚嘴唇,瞧著憨憨的。在列車上時,曾聽楊民蘇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家人,到了他這一輩從“民”字輩,兄弟姐妹四個,正好湊成了“中蘇友好”。
當時,坐在楊民蘇旁的那位還開玩笑道,幸好楊民蘇只有兄弟姐妹四個。若再多一個,這名字可就不好取了。至少伯父伯母還得再生三個出來,好再湊對。
早飯是在招待所下屬的飯館吃的。比起招待所的住宿條件,飯館質量明顯好了不少。價錢不算太貴,分量倒是十足,至于味道……只能說還行。反正對于趙清茹而言,都是湊合著吃。最起碼無論雞蛋還是豬肉,都是土生土長的。最起碼比起幾十年后,食品安全能保證。
吃過了早餐,那位夏主任便帶著趙清茹這十幾號人,浩浩蕩蕩地直奔汽車站。每人花了五毛錢,顛簸了兩個多小時,聞了一路濃郁的汽油味,就在趙清茹已經偷偷吃了好幾顆姜糖,就連姜糖也快要壓不住反胃的酸意時,可算是到了鳳瑤山縣呂梁鄉。
跟在夏主任后面,到了所謂的知青安委會的辦公室,不大的辦公室里擠滿了人。聽前輩謝文樂介紹,大家才知道那些人里頭,有一部分竟然也是知青,而且還是老知青,是來找夏主任敲蘿卜頭印章辦事兒的。至于另外幾個,則是各村村長或者村支書,說白了就是來領她們這些知青去各村安家落戶,未來的頂頭上司。
“都說說看,都有啥要求。對于從大城市來的知青,我們總得適當地考慮照顧一二不是。”坐回自己專座位置上的夏主任上下/摸索了半天,也沒能從自己的衣褲口袋里,摸出半根香煙來。
“夏主任,小弟我這里有煙,抽小弟我的。”某位馬屁精方衛星童鞋愣了一下,趕緊從上衣口袋里翻出大半包香煙來。只見方衛星躬著身子,率先給夏主任點了煙,隨后在座的幾位村長跟村支書每人分了一支。分完后,那大半包香煙基本也就只剩下兩三支的樣子,把方衛星心疼得都沒辦法維系臉上的笑容了。
一時間,不大的屋子里煙氣騰騰。
趙清茹雖說對這個時代的香煙品牌并不了解,方才也只看到方衛星手里拿的香煙殼上印著“光榮”。但這煙味好與壞還是能區別一二的。這光榮煙,估摸著屬于中下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