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也沒什么大事。”程大海的眼珠幾不可查地轉了一下，遂笑著說道：“就是咱們學院分房的事。您看啊，老書記，這批房子分完了以后，有個別的職工意見很大。這不，快下班的時候把我堵在辦公室里，非要跟我討說法，弄得我很狼狽，哎……”

“誰要討說法？討什么說法？難道這次分房，有人違反規則了？”苗庭玉凜然問道。

“這倒沒有。”程大海連忙否認，尷尬地笑著回答，人坐在沙發里，雙臂支撐在膝蓋上，身體前傾，苦悶地說道：“咱們學院的歐陽教授，執教三十多年，工作也是兢兢業業，可是這次分房，按照政策并沒有他的。歐陽教授家里孩子多，他年齡也大了，三代同堂的一家人擠在一套六十平米的房間里，確實有些，有些對他不住。”

“學院這次可沒少蓋新房，為的就是解決像歐陽教授這樣職工住房困難。怎么，難道三棟樓房還不夠分嗎？”苗庭玉再問。

“再多的房子也不能全部照顧到，老書記您也知道，咱們的基層干部不好操作，像歐陽教授那樣的困難戶著實不少，哎！”

“不應該啊，怎么會這樣？”苗庭玉從衣兜里掏出香煙，緩緩點著了，陷入了沉思。

“老書記，自從我擔任副手以來就一直在您身邊。雖然時間不長，但是對您的品格我是一萬個佩服......”程大海見機，立刻開始不著痕跡地拍馬溜須。

心里想著先把老書記捧得高高的，然后再想辦法把那套新房弄到手。這樣不但解決了自己兒子結婚用房，還堵住了歐陽教授的嘴。至于老書記，哼！

——程大海忍不住嘲諷地笑了笑。明年就離休了，到時候醫學院還不是他程大海的天下？一個過氣的老領導，誰還會把他當回事？

一直在一旁假裝陪老媽看電視的苗俏俏偷眼看著程大海晦澀的表情，她知道，這程老壞蛋就要直奔主題了。

“......尤其學院前幾次分房，您都把自己份額讓給了有困難都職工，就沖這點，我對您是發自內心的佩服。您看這次，您那套房子……”拍馬溜須的話說得差不多了，程大海開始一點點地給苗庭玉挖坑。

——這程大海果真是欺人太甚，自己老爸還沒離休呢，他就敢把壞主意打到自己家里來！

苗俏俏還沒等老爸說什么，立刻堆起了笑臉，脆生生地說道：“程叔，看您這話說的，之前我爸爸讓房子還讓出麻煩來啦？”

“俏俏，你插什么嘴？”苗庭玉不悅，橫斜了女兒一眼。

“哎，俏俏雖然不該這么說，可是她說得也是事實。咱們一次讓，兩次讓，三次讓，難道這次還要讓嗎？”宋明月的語氣犀利了起來，她有些明白女兒為什么一拿到鑰匙就急慌慌地讓齊磊搬家的原因了。

“哎呦我的老書記，咱們學院住房條件好的，也就您這里了，我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您就當是我跟您借一套房子。”程大海一臉苦惱，遂即又拍著胸脯保證道：“不過您放心，明年咱們學院再分房，一定第一個把欠您的房子分給您。”

“嗯，這房子……”苗庭玉果然有些猶豫，他沉吟了一會兒就要說話，卻再次被女兒打斷。

“程叔這話說得真有意思，這房子又不是錢可以借來借去的。再說，別人家住房困難，我家的住房就不困難嗎？”苗俏俏臉色的笑容已經消散，眼神犀利的看向神情閃爍的程大海。

“你這孩子，你這孩子！“程大海恨不得扇總是跟自己做對的苗俏俏一記耳光，可是也只能想想而已。

“我家這房子是挺大，可這是軍區的，產權并不屬于地方。我哥哥嫂子雖然暫時不住，可我們不能占著軍區的房子，卻讓身為軍人的哥哥一輩子住在部隊啊。說句不好聽的，我爸爸這個局級老干部，正經說來可是連自己的房子都沒有，學院哪能這么擠兌人！”

聽著女兒的話，苗庭玉非常聰明地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抽煙，透過絲絲縷縷的煙霧，若有所思地看著程大海。

“不過您現在說什么都晚了，鑰匙我家小齊已經拿走了，我家的家具也已經開始往里面搬，估計現在，搬的差不多吧。哎呦我差點忘了！媽，明天我搬家，讓姐夫給我找輛車唄？”

苗俏俏轉過頭，笑著對宋明月大聲說道：“齊磊今天先搬小件進去，可是大家具得用車。“

苗俏俏連連插嘴，聽得苗庭玉微微皺眉瞥了女兒一眼，而程大海卻是變了臉色。

“明天就要車？”宋明月錯愕地問道：“這都幾點了，恐怕你姐夫那邊來不及。”

“哎對了，我記得程大哥是學院小車隊的，能不能麻煩他給我找輛車，程叔？”苗俏俏扭頭看向程大海，大眼睛閃閃發亮，笑容甜蜜地問道。

“呃……”程大海眼神不善，聲音有些陰沉地問道：“俏俏這是往哪兒搬？”

“當然是學院新分的房子啊。”苗俏俏回答的毫無心機，“哥哥他們很快就回家，我這個嫁出去的妹妹總不能占著他們的房子吧？這不今天剛拿到鑰匙，我家齊磊就忙活著搬家嘍。”

“俏俏真會開玩笑，在津怎么會跟你搶房子？”程大海的笑容已經發僵，語氣干巴巴的。

“程叔，我不是說得聽清楚的嘛？我家這房子產權是軍區的，我哥哥一家都在部隊上，您說我一個普通百姓哪兒能占用軍隊的房子呢？還好學院今年終于給我家分了房子，要不我就得住水泥管子里去啦。”苗俏俏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回答。

“俏俏，我跟你程叔叔談正事，你別搗亂。”苗庭玉警告地用手指虛點著苗俏俏，終于再次開口。

苗俏俏見自己已經把房子敲定了，遂對著苗庭玉做了個鬼臉，非常老實地窩在宋明月身邊。

“老程，咱們剛才說到哪兒來著……歐陽教授的住房問題？”掐滅了手中的煙頭，苗庭玉緩緩說道：“這個事情一定要妥善解決，像歐陽教授這樣的老人，必須是我們照顧的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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