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俏俏！”馬有財拍著桌子站了起來，只是那五短的身材削弱了他的氣勢。“你還別跟我叫板，我今天說讓你滾蛋，明天你就能從機床廠除名，你當我這車間主任是吃素的？”

“哈哈！”苗俏俏仰頭大笑一聲，也跟著拍案而起，伸手一指，手指頭距離馬有財的鼻子只有一寸的距離。“有本事你現在就開除我，倒要看看你一個車間主任能越過廠長，無緣無故地開除正式職工？再說了，你吃屎吃素關我個屁事！”

“你！”先是被苗俏俏糊了一臉烤紅薯，然后又讓她指著鼻子叫罵，這從未有過的經歷把馬有財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好好好，現在咱們就去找廠長，今天不把你開除我馬字倒著寫！”

“馬有財，別以為一個車間主任就能在廠里呼風喚雨了。給你科普一下，就算是廠長在這兒，沒有正當的理由都不能剝奪我勞動的權利！你以為，廠子里的工會是擺設？告訴你，單憑你一個人，就是你那個馬字顛來倒去地翻，我苗俏俏還是機床廠的正式職工！”

“苗俏俏，你給我等著！”馬有財詞窮，只能干巴巴地放狠話。

“好啊，我等著，我點燈熬油地等著，看你能把我怎么著！”苗俏俏轉身打開了辦公室的門，站在門邊對馬有財冷笑。

“還就不相信了，我生病歇病假，有住院證明，診斷證明，所有的手續齊全，你不但不體恤職工，還想無緣無故開除我？”她大聲說道，成心讓外面的工友聽見他們的爭吵。

“苗俏俏，曠工超過規定時間，嚴重違反了廠里的考勤紀律，現正式通知你，你已經被機床廠開除了。”看到辦公室外面逐漸聚攏的人群，馬有財連忙把臉上烤紅薯殘渣擦掉，又整理了下衣服。

他完全忘記了自己剛才的丑樣子，居然毫無違和感地端起了官架子。

“切！”苗俏俏嗤笑道：“空口白牙說我曠工，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都告訴你在這個國營大廠，職工的去留不是一個小小的車間主任說了算的，開除我？你也配？”

“你，你目無組織，不服從領導，我現在就去廠長那匯報你的問題！”馬有財一把推開了站立在門口的人群，“一個小丫頭片子，膽子肥了還！你給我等著，我今天就讓你知道我有沒有權利開除你！”

“馬有財，你站住！”苗俏俏忽然揚聲叫住了走出人群的瘦小男人。

“心虛了，知道怕了？”馬有財獰笑著轉過身，雙手插進口袋里，呵呵笑道：“告訴你，晚了！我這也是為你好，給你個教訓，讓你知道尊重領導。”

“我說馬有財沒病吧你？你又不是瘟神，我怕你個毛線？我苗俏俏怕天怕地怕鬼神，就是不怕你這拿著雞毛當令箭的跳梁小丑。”

“噗嗤！”人群中有人憋不住笑了出來，接著又是一聲輕笑，然后，笑聲像是傳染似的，車間里想起了此起彼伏的笑聲。

“你們圍在這干什么？都不干活啊？告訴你們消極怠工可是要扣工資的！”馬有財被大家的笑聲激怒，對著車間里的工人們大吼道。

“扣工資？我沒聽錯吧？”苗俏俏那把清脆的聲音在眾人的哄笑中分外高亢，“這都幾個月沒發工資了，麻煩馬主任先把欠著大家的工資還了，在想著以后扣工資的事。”

“是啊，眼看著年關就要到了，欠我們的工資什么時候能還？”廠子里的工人都是拖家帶口的，就指著一個月百十塊錢的工資養家糊口。廠子已經拖了三四個月的工資沒發，有的家庭已經入不敷出了。

“就是就是，別總拿扣工資說事，我們哪兒還有工資可以扣，嚇唬誰呢？再說了，人家請病假就批唄，扯這些有的沒的干嘛？我說馬主任，你那老相好在家吃勞保半年多了，也沒見你說什么啊？”

楊子站在人群的最前面，跳著腳的吼著。他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再說又有老楊的人脈在廠子里，當然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圍觀的人群里就數他喊得歡實。

“我看你就是欺負人家小苗老實，馬主任你也這么大歲數了，跟一個小孩子較勁兒有意思嗎？”有一個年紀跟馬有財差不多大的老工人開口了，他是苗俏俏的師傅。

“大老李，這沒你事，少在這蹦跶！”馬有財指著老李師傅訓斥道。

“師傅，您就別操心我的事了。”苗俏俏走到了自己師傅身邊，拉了拉老工人的衣袖說道：“我本來還想著回來接著干活的，可是咱們廠的情況您也看到了，早晚是個黃。我呀，才懶得跟他廢話呢。”

說完，苗俏俏走到馬有財的面前，微抬起下巴驕傲地說道：“這破廠子我還不稀罕待呢，你就是三拜九叩地求，我也不會再回來看你這張令人惡心的嘴臉！今兒正式通知你，我苗俏俏，辭職了！孫賊，哪兒涼快哪兒蹲著去唄！”

“嘿你個小丫頭片子，你還辭職？好好好，走了你就別回來！”馬有財沒料到苗俏俏會如此干脆，當時有點傻眼。

“誰回來誰孫子！半死不拉活的破廠子，我還不伺候了！”說完，苗俏俏瀟灑轉身，就要離開這個工作了兩年多的地方。

“俏俏，你這是跟誰？”車間的大門人影晃動，亮閃閃的陽光中走進了一個高瘦的身影，正是齊磊。

他把苗俏俏送到車間后就去更衣室換工服去了，道上遇到相熟的工友，因為距離上班還有段時間，跟那人閑聊了兩句，沒想到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苗俏俏就跟馬有財鬧翻了。

“齊磊你給我過來，管管你媳婦，這才幾天啊，就敢跟我拍桌子，還......還鬧喚著辭職！”馬有財看到齊磊過來，立刻來了精神兒，對著齊磊喊道。

“辭職？”齊磊走到苗俏俏身邊，眼睛里寫滿了擔憂，無聲地詢問發生了什么事。

“本來我是想辦停薪留職的，可是這位大主任非得要開除我。”苗俏俏嘲諷地撇了眼馬有財，繼續說道：“懶得跟這種人廢話，我干脆還就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