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路急速奔波,花牛終于在天黑之前,沿著之前賀蕭離開的方向,來到了門匾上寫著賀府的地方。花牛放眼望去,一眼望不到頭的圍墻,冰冷的圈圍著不知多大的地方,門口的臺階上,兩個健壯且腰間掛著佩劍的大漢,面無表情的面對面站在大門的兩端。
看著賀府門前的樣子,花牛有些遲疑著不敢上前詢問,無奈的他,只能守在門口的兩尊石獅子前,裝作對石頭無比熱愛的樣子。看著看著,花牛竟覺得,此時在夕陽余暉的映襯下,那兩尊石獅子竟比門前的侍衛還多了絲人情味兒。他憨笑著拍了拍石獅子的腦袋,這一舉動,令守在賀府門前的倆侍衛,眼角不住地抽搐起來。
“這位是花家公子吧,我們二爺吩咐了,等您一來就帶您進去。”好半晌,見花牛始終對石獅子情有獨鐘,仿佛根本沒看到他們兩個的存在般,其中一個帶著冰藍色袖標的侍衛恭敬上前,向略帶著些緊張的花牛拱手道。
突兀地,聽到侍衛靠近的腳步聲,花牛緊張的后背上出了一層冷汗,待聽完侍衛的話,確定沒什么危險后,花牛笑著客氣的與侍衛打了聲招呼,終是在侍衛的陪同下進了賀府,轉過一條又一條漆黑的甬道,花牛終于被侍衛帶到了賀蕭的庭院。
“你去通傳一聲,花家的公子到了。”侍衛與守在庭院門口的又一紫衣侍衛吩咐道。
“哎呀呀,這不是小牛嗎?來來來,快進來。”突兀地,不知是路過還是恰好路過的道士小哥,發現了恭敬立在侍衛身后的花牛,他很是自來熟的越過侍衛,將花牛拉在自己身后,不由分說的朝庭院里走去。
見狀,侍衛們只對視了一眼,隨即都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小牛啊,你這速度也太慢了,我可是好心好意來接你的。”一路上,道士小哥不住地碎碎念著,“我師弟的侍衛都不是好惹的,以后見到了,你可得小心著點,我剛去瞧了瞧被他們拖拽回來的那個金命的,嘖嘖嘖,師弟對情敵確實夠狠。”
這下,花牛徹底急眼了,“你說什么呢,劉年堂弟是四丫的親哥哥,你怎么能這么說?”
見花牛真的急了,道士小哥索性也不走了,打量了花牛片刻,嘆了口氣,無奈道:“怎么你們土命的都是一根筋,腦袋笨就不說了,這是自然形成的,可你這么大人了,還沒個眼力見兒就是你的不對了,跟腦子啥的關系不大。”
花牛被道士小哥的話繞暈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罷了,看在你這么笨的份兒上,本大仙就不和你計較了。”說話間,道士小哥再次提步,帶著花牛朝一處任何人都無法忽視的冰藍色建筑行去。
“得了,到地方了,你在這兒等著吧,本大仙要去休息了。”道士小哥將花牛帶到冰藍色建筑門前,清理了下周身根本不存在的褶皺,裝模作樣的拍了拍衣袖,隨即來了個并不算多成功的甩袖,背著雙手倉皇離開了,那背影看上去,好似有什么在追趕他似的。
“進來。”
驀地,正當花牛怔然的望著道士小哥離去的背影,不知該如何是好時,緊閉著房門的房間里突兀響起了賀蕭的聲音。而隨著賀蕭話音的落下,房門也自動打開了。
“賀二哥,我妹妹怎么樣了?”一進門,花牛的注意力全部被躺在床上的莫晴空占去了,他焦急的沖到床前,緊盯著唇色有些泛白的莫晴空,一時焦急起來。
見花牛如此,賀蕭有些不耐的皺了皺眉,隨即冷聲道:“回去,報平安。”
良久,花牛才明白賀蕭是什么意思,也是此時,花牛才想起家中的母親和姐妹們,他下意識的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床上了無生息的莫晴空,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沒事,明早我送她。”
聽到賀蕭的聲音難得染上些溫度,看著賀蕭盯著莫晴空溫暖的眸色,花牛原本不安的心漸漸平靜下來,然而,“小妹在這里不合適……”
“她才五歲,于名聲無礙。”
這下,花牛也認同了賀蕭的說辭,感恩戴德的向賀蕭道了謝,無奈地離開了。
“去請母親。”感覺到花牛走遠了,賀蕭再次冷聲道。
不多時,賀蕭母親便被一名身著黑衣,胳膊上帶著袖標的侍衛領進了賀蕭所在的房間,臨走還不忘關上了房門。
“蕭兒,發生什么事了。”賀蕭母親方才進門,看著背對自己而坐的賀蕭,擔心的以為賀蕭遇到什么事受了傷,然而等她來到床前,看清床上躺著的孩子后,她的神情顯得極其錯愕,“劉家的小丫頭?她這是怎么了?”
“自行突破禁制,心血耗損過大,吃了師傅的還魂丹,還有三個時辰。”
“她……她是……”賀蕭母親難以置信的看著床上的莫晴空,聲音都顫抖起來。
“嗯。”賀蕭只冷聲應道。
一瞬間,賀蕭母親竟流下淚來,“原來,她真的是表姐家的孩子,原來,晴嵐的莫家,當真是那個莫家……”說著,賀蕭母親輕手輕腳的坐在床邊,雙手輕輕握起莫晴空的右手,像是悲痛又像是欣慰的沉默著。
良久,久到屋外的守衛已換了三波,賀蕭母親終是冷哼一聲,厲聲道:“晴嵐,敢傷我莫家血脈,將我莫家上下一百八十七口作為獻祭品送給山里的那只蠢獸,膽敢活活燒死我的親姨母,好樣的,真是好樣的……”
感受著自家母親冰冷刺骨的寒意,回憶起今日莫晴空在面對惡魚時悲憤到失控的樣子,賀蕭的眼眸中布滿了冰寒。
“你先出去,母親先為晴空醫治。”
這次,賀蕭極其安靜的配合著,并未多說什么,起身出了房門。待天邊亮起了第一縷白光,緊閉著的房門終于被打開了。看著極度虛弱的母親,賀蕭的眸光低沉了些,略顯倉促的上前幾步,扶過母親無力的手臂。
“已經無礙了,去看看吧。”賀蕭母親此時面色極差,雙唇也白了幾分。
“母親……”
難得見到自家二兒子這般溫和的樣子,賀蕭母親寵溺的笑了下,搖了搖頭,“母親無事,去看看晴空,她如今雖說撿回了一條命,但到底心血虧損過大,待到醒了要好好補著,萬不可再動怒了。”
“兒子懂的。”
見賀蕭如此,賀蕭母親滿意的點了點頭,推開賀蕭的攙扶,獨自一人緩步朝自己的庭院去了。賀蕭看著母親蹣跚的背影,朝房頂的某處看了眼,隨即面無表情的走進了房間。
此時,原本面無血色的莫晴空臉上帶著些神圣的珠光,那樣子看上去明顯好轉了許多,白里透紅的嬌嫩肌膚彰顯著屬于她這個年齡的健康活力。
正當賀蕭注視著莫晴空靜謐的臉龐,并在心中不斷描畫著這張臉的輪廓時,莫晴空終于緩緩蘇醒過來。她的眼珠在眼皮底下微微轉動了下,隨即緩緩睜開了雙眼。賀蕭看著這雙水潤的冰藍色眼眸,眸光中有什么濃到化不開來。
剛剛清醒過來的莫晴空,雙眼中還帶著些茫然,她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觀察了幾次,才看清楚自己身處何地,面前的又是何人。
“你……我……我怎么在這兒?”看到雙眼一直緊盯著自己的賀蕭,莫晴空下意識的裹緊了被子,有些畏縮著道。
“你,感覺如何?”賀蕭對莫晴空的排斥恍若未見,只溫和的關心著道。
鬼使神差的,莫晴空看了眼賀蕭的眼眸,認真的點了點頭。見狀,賀蕭滿意的揚起了嘴角,“餓了嗎?”
莫晴空再次點頭。
“來人。”
不多時,一桌子各種各樣的精美吃食擺在了餐桌上。賀蕭極其好說話的一樣一樣詢問著莫晴空的想法,親手喂莫晴空吃下每樣精致的早點,最后,還在莫晴空有些不滿的怒視下,將一碗八寶粥強硬的喂完了。
“我不愛吃豆子。”莫晴空撇著嘴抱怨道。
“好。”賀蕭寵溺著應道。
“我怎么在這里,這是你家?”吃飽喝足的莫晴空再次好奇起之前的問題,試探著道。
“嗯。”賀蕭染上笑意的聲音讓莫晴空的耳朵有些癢,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耳輪,臉頰微微泛上了些紅暈。
賀蕭的眸光輕掃過莫晴空泛紅的臉頰,眸光幽深了幾許。
“梳洗一下,帶你去見個人。”
莫晴空看著賀蕭深邃的眼眸,她下意識的去想昨天發生了什么,然而,回應她的只有腦袋里不斷回蕩著的嗡鳴聲。
帶著異樣的心情,莫晴空穿戴好衣衫,披散著頭發,跟隨在賀蕭身側,沿著長長的甬道,來到一處獨立的小院。
小院里有一幢三層竹木建筑,二層和三層都被厚厚的黑布遮蓋著,只有一層裸露在外,無門無窗的結構,讓頭一次看到這種建筑的莫晴空不知該從哪里進去。就在莫晴空不解的時候,賀蕭不知觸碰了哪里,原本平整的地面上突然向下塌陷出一個規整的四方形地坑,地坑里人工修建了一排階梯,可容兩人同時進入。
“這是哪里啊?”莫晴空看著漆黑的墻面上不時出現的金色龍紋,皺眉詢問起來。
“八卦天宮。”
“什么?”莫晴空沒聽明白賀蕭的話,下意識追問道。
然而,不待賀蕭回應,另一道莫晴空熟悉的聲音驟然響起。
“九大神族的天然墓地。”突兀地,劉年的聲音透過厚重的墻壁,不知從什么地方傳了來。聽到劉年的聲音,莫晴空感到一陣心悸,頓時頭痛欲裂,不知過了多久,當她再次睜開雙眼時,自己正被賀蕭抱在懷里,不遠處,竟是昨日昏迷過去的劉年。
此時,莫晴空腦海中,許多關于昨日沼澤地里發生的,方才還想不起來的事情,此時也被部分喚醒了。莫晴空看向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子,想到沼澤地里不知從何處得來的力量,想到眼前男子并未受到任何攻擊而深度昏迷……對于這個哥哥,她有些不確定了。
莫晴空逃避的看向周圍,眼前,是一處稱得上世外桃源的地方,清澈的溪流從天邊嬉鬧而下,遠處的青山連成一片,身側碧綠的湖水邊,一處竹制的亭子里,一身青衣的劉年正自在的坐在一把竹椅上喝著茶。
“賀蕭,你用這么罕見的陣法將我抓來,到底想做什么?”看到賀蕭懷里的莫晴空,劉年喝茶的動作一滯,沖著賀蕭淡淡道。
“你到底是誰?”賀蕭并未回答劉年的話,沉默了半晌,冷聲道。
聞言,劉年一怔,隨即釋然般的看著賀蕭懷中,一邊自我質疑一邊視線躲閃著的莫晴空,良久才輕聲道:“想說什么?”
話音落下,莫晴空和賀蕭兩人都沉默下來。
良久,賀蕭將抱著莫晴空的手緊了緊,他下意識的看向被莫晴空雙手拽緊了的衣袖。見狀,突兀地,劉年竟笑了起來,“自打我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瞞不了多久的。”
賀蕭聞言,眸光微閃,終是沒說什么。
“還記得那天我在房間里暈倒嗎?”劉年將視線轉向莫晴空,繼續笑著道,“那天,原本劉年是打算研制一種火藥的,目的同你一樣,想來找惡魚報仇,好巧不巧的,加錯了材料比例,而我剛好游蕩到此處,就這么莫名其妙的借著劉年的身體蘇醒了。”
“初見你的時候,我還有些不敢置信,記不清多少年了,來來回回的迎來送往,有走的,有留的,有不愿歷世的,有不舍輪回的,各種各樣的生命形態,我的心早已釋然了很多。”
“可惜,就在我想要徹底歸于虛無的時候,命運跟我開了好大的玩笑,讓我又遇見了你。那一日,我在想,或許這就是你我的命運,你注定是我跨不過的高山,越不過的河流,放不下的心結。”
“你……”突兀地,莫晴空感受著來自于劉年身上亙古悠長的傷懷,下意識的呢喃出聲。
見莫晴空如此,劉年再次輕笑起來:“當年,我追著你滿星系亂跑,和你爭搶著出任務,你我當年是公認的黃金搭檔,不料,即便自以為出了輪回,也終究逃不過輪回的法則,情之一字,不知因何而起,只一瞬,便決定了我長久以來無法逃離的怪圈。”
“我也不知為何會只注意到你,不知為何你對我來說如此難以割舍,即便葬送了無數族人的性命,即便經歷了無數輪回,即便,為了你,我負盡了天下人……我也甘之如飴,只因你與我之間再無因果。”
“我原以為,經歷過分尸、凌遲、萬馬踏尸之痛,這一次,我能好好地陪著你,看盡這一世的山山水水,陪著你看盡夕陽日落、云卷云舒,此時此刻我才明白,原來,早在很久之前,你的那根姻緣線早已寄管在了別人身上,原來,一切不過是我自己的一場美夢,自我的犧牲、自我的付出,自以為是的沉浸在對未來的憧憬中,其實,我早該放下的。”
說到這里,劉年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而莫晴空也莫名的紅了眼眶。賀蕭看著莫晴空的表情,神情冷漠了許多。
“罷了,已經這么些年了,看盡萬物經歷的種種,再看不開,連我都要看不起自己了。賀蕭,既然你選擇了自己,就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良久,一臉頹廢著的劉年終是抬眸看向賀蕭,同樣聲音冷沉著道。
“你要去哪?”感受到劉年語氣中微妙的變化,莫晴空突然焦急著道。
聞言,劉年終是徹底的釋然了,笑著道:“去哪兒,我也不知道呢。”
莫晴空看著劉年此時的樣子,鼻頭一酸,竟沒來由的流下了眼淚。賀蕭見不得莫晴空這般,瞪視著劉年,語氣更加冰冷道:“我師門在皇城西南側的布谷山上,你若真無處可去,便去那里待著。”
見劉年有些不解,賀蕭難得解釋道:“你是金星主宮位者,于我師門有用。”
這下,劉年無聲的笑了起來,良久,沉默著點了點頭,隨即輕笑著道:“有用就好。”
驀地,隨著劉年話音落下,他的周身散發出柔和的金光,與此同時,莫晴空的額頭上突兀閃現出一個五角星的標志,標志由內五星與外五星共同構成,其上外五星處最頂端的一顆正閃耀著金色的亮光,轉眼間,五角星的圖案很快便消失不見了。
“我想,這個,你師門應是樂見其成的。”說完,劉年在賀蕭和莫晴空的注視下,緩緩消失了。
與此同時,東方的天空中,一個巨大的五星棋盤橫空出現,同樣由內五星和外五星相連而成,其上外五星中最頂端的一顆星辰,驟然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待光芒散去后,棋盤也整體消失了。
此時,布谷山上,一位捋著胡須的老者,看著棋盤消失的地方,滿意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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