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晴空再次醒來時,天色已徹底暗了下來。看著窗外不斷劃過窗邊的帶著金色光芒的雨點,莫晴空怔愣了片刻,不知怎么的,回想起自從離開鶴神宗到此,仿佛總有一只看不見的手,攪亂了這世間平靜的生活,也攪亂了她曾經簡單卻幸福感滿滿的心湖。
“主上……”突兀的,房門外傳來十分輕微的敲門聲。
“進來。”莫晴空沉默半晌,終是將人叫了進來。
“主上,此去可否帶屬下同去?”
莫晴空看著身穿夜行衣的吳心,良久沒有出聲。
“主上,我對皖家比較熟悉,那條密道也曾去過……”吳心低垂著頭,等了良久,終是進一步解釋道。
“誰讓你來的?”感受著吳心冷靜而沉穩的情緒,莫晴空下意識詢問道。
見莫晴空問及此事,吳心先是一愣,迅速的抬眸看了莫晴空一眼,隨即慌忙低垂下頭,猶豫著道:“主上,賀家二少也是擔心您……”
“走吧。”不待吳心說完,莫晴空終是沉聲打斷,話語中多少有些無奈與復雜的情緒。
一路上,莫晴空并未急著趕路,而是在吳心的陪伴下,仿若散步般,沐浴著瓢潑的福雨,閑庭信步的朝皖家行去。
自從合川歸來,很多事情,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的,她都下意識的忽略了。匆匆忙忙的趕路,匆匆忙忙的著手于這些煩亂的事端,她將自己埋進這些仿佛無休無止的事端中,不知是在麻痹自己,還是在逃避好似一團亂麻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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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賀蕭對自己有情,曾經在長平的那番話,她至今仍記憶猶新,這番深情,如今的她不知該如何回應,尤其這一次又一次的命盤之星點亮……當她知道,埋在她與他之間的那顆月星對于他們之間的影響時,一切并不似結果看來的那般平靜、簡單,她的身上背負著什么,也許從前的她是渺茫無措的,可如今已覺醒至此的她,卻越來越感受到了命運的力量。
然而,即便知道,她與他之間或許等不到圓滿的結局,即便感知到,命運的結局會是什么,她還是義無反顧的將他重塑為一個全新的生命體,也保全了那顆與自己的命盤息息相關的月星,也許,她是愛著他的吧,和他一樣,義無反顧。
自從接二連三的覺醒之力,不斷洗刷著她塵封的記憶,那里,或多或少的展示著他們仿若真實存在過的故事,她對他的依賴和眷戀,他對她的保護和犧牲,這份情就是這么的毫無保留,仿佛天地間能與自己長久相守的,只有這個默默地守在自己身邊的男人,不論上天入地,不論有沒有那份記憶,這份感情都是這么的叫人難以拒絕,卻又難以承受。
這份愛是占有,卻毫無拘束、壓抑的感覺,這份愛是陪伴,卻沒有轟轟烈烈、互訴衷腸的羈絆……正是這些仿佛感知不到的細微點滴,卻燙了她的心,深深地烙進了她的骨血乃至靈魂,漸漸地,就不想靠近了。她能為他做些什么呢,他總說,此生只為她一人而活,若她真正要完成命運的使命,想來,她的命定之人絕不是他,那么,他……又該如何呢……
有時候,她迷茫的看著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身不由己,一次又一次的沿著命運安排好得軌跡,毫無目的的拼搏著,如今,她還能感受到自己內心的那份痛楚與掙扎,那么,以后呢……是誰說過,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惜,真的是這樣嗎?
刻意的冰冷疏遠,刻意的學著一個人堅強,可為什么,這個人,總會在自己最脆弱的心房上架起撐天的屏障,每當此時,自己只能做那個被他護在身下的孩子,看著他不言不語的立在那里,替他撐起一片天地,給她一方容身的凈土,這個人、這份情,叫她該如何是好呢……
“吳心,他可有與你說什么。”良久,莫晴空終是輕聲問道。
似是感受到莫晴空周身的憂傷,吳心想了想,同樣輕聲道:“其實,這些事情,他一早就與屬下說過了。那時候,他眼見著您成日里守在凌方塔的塔尖上,除了與屬下說上幾句,旁人理都不理,那時候,他便告訴屬下,您怕是感知到了什么,有些著急了,讓屬下莫要與您說些糟心的事情,皖家那邊他會先緊盯著,讓您自己平靜平靜,誰知……”
聞言,莫晴空瞳孔悠的一縮,怔愣了片刻,隨即,又緩緩的抬腳走了起來。吳心見狀,繼續道:“這些日子以來,屬下也明白,您是為了命盤之星的事情,才會如此焦急,但恕屬下直言,既然這十星命盤是您的命盤,也是您此生命定的緣分,您就該隨緣一些,好些個事情,看淡些,反而一切就都平順了。”
聽到吳心如此說,莫晴空心中咯噔一響,淚水瞬時模糊了雙眼,她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繼續無聲的漫步著。似是察覺到莫晴空情緒不穩,吳心終是沉默的跟隨在莫晴空身后,心情也有些復雜起來。
“吳心,皖家的事了,我便打算離開一段時間,此事你暫時不要告訴任何人,我走后,你仍舊留在這里看顧好海家和賀家,至于影蹤,那些曾經被藥物控制的人,還是小心為上,我無法一一神識入體查看,若是實在不放心,就放他們投胎去吧。”
“主上,您這是……”聞言,吳心驚愕的怔愣在原地,震驚的瞪著雙眼,一眨不眨的注視著莫晴空。
見狀,莫晴空也停下了腳步,并未回身,輕聲道:“我原是想今夜將此事了結的,皖家背后的人,直覺上,現在的我還不是對手,這邊事情有了交待,我也該去尋找其余命盤之星了。”
“主上,您不可如此沖動,方才屬下已說過了,既然這是您的命盤,您便在此處等著就好,該是您的人,命中注定是跑不了的,您何必如此呢。”吳心一臉焦急道。
看著這般模樣的吳心,莫晴空先是沉默下來,良久,莞爾一笑,道:“吳心,你可有見過不信命的?”
“什么?”吳心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對于莫晴空突然地言語,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
“吳心,我的命盤到此時,已經變換了兩次形態,你說,倘若我自己努力些,這命運可也會如此?”莫晴空一臉高深莫測的抬眸看向空中無根而下的雨水,神情略帶著些縹緲與糾結。
“主上,您究竟感知到了什么?”良久,一頭霧水的吳心終是忍不住輕聲道。
“年年月月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莫晴空垂下眼眸,淡淡道,“我不過是希望,歲歲年年,人相同罷了。”
“主上,可是……可是海家、或是賀家……還是……還是莫家多有不測?”吳心聽完莫晴空的話,打了個趔趄,聲音顫抖著道。
見吳心誤解了自己的意思,莫晴空也不愿過多解釋,只淡笑了下,道:“若我不盡快覺醒命盤及先天血脈,所有人都會多有不測。”
這下,吳心徹底慌了神,不知該說些什么。
莫晴空看著怔愣不已的吳心,輕聲道:“不必如此,一切有我,這天,一時半會兒還亂不了。”
“主上!”吳心看著眼前還不到自己腰間的五歲稚童,雖說心中明了莫晴空的本事,也清楚眼前這人有命定的使命,可她畢竟才這么點兒大,老天爺啊,為何要讓這么小的孩子有著這般折磨人的命運。
“吳心,已經有很多人、很多事,告訴我,時間真的不多了。”莫晴空看著眼前為自己心疼的吳心,沉默了片刻,終是道,“我這心性還欠缺的很,遇事不驕不躁、不慌不忙還需多些歷練,不論如何,這邊事了,我是必定要離開的。至于他那邊,待你回去,就說,給我些時間,短則五年,多則十年,我必定回來。”
“走吧。”說完這番話,莫晴空再也不去理會仍舊呆愣著的吳心,緩步朝著不遠處的皖家而去。
吳心見狀,只得收起自己的情緒,無聲的跟隨在莫晴空身后。待二人站在皖家門前的空地上時,莫晴空絲毫不給吳心反應的機會,只一眨眼的工夫,皖家上空烏云密布,青龍與火凰同時出現在皖家上空,一時間,皖家上空的福雨如傾倒般瘋狂的涌入皖家的各個院落。吳心看著眼前盤膝而坐,周身被金色符光籠罩著的莫晴空,心中肅然起敬,原本還想說探尋地道要低調的吳心,此刻想起方才一路過來時,莫晴空透漏出來的眾多信息,心下一橫,似是下定了決心般的同樣盤膝坐在莫晴空的身側,驀地,原本一只就能讓一府傾倒的夜鶯鳥,居然成群結隊的朝著皖家這邊聚攏而來,鋪天蓋地的夜鶯藍光氣勢磅礴的灑落在遍布陣法的皖家,沒有入內的莫晴空與吳心二人,竟清楚地聽到了隔著一堵墻的皖家內院發出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與廝殺聲。
“吳心……”
聽到莫晴空詢問的聲音,吳心淡然一笑,道:“主上,夜鶯本就是身帶幻境而生,且讓這些自命不凡的布陣者,也嘗一嘗其中滋味吧。”
聞言,莫晴空莞爾,隨手打出一道光符,火凰轉瞬間直沖云霄,隨即又迅速俯沖而下,當她最終與籠罩在皖家上空的保護屏障相撞時,金光四濺,火凰如此重復了幾次,終于,在火凰的一聲鳴叫聲中,保護屏障伴隨著一道道巨響炸裂開來,好似天河的泛著金光的大股福雨頃刻間倒入皖家。
“無知小兒,既然你上趕著送死,今日,我一定讓你如愿以償。”
盤膝而坐的莫晴空聽到聲音,抬眸看向懸停在半空中的何長老以及站在他身側的女子,淡然一笑,隨即看了眼仍閉目盤膝而坐的吳心,緩緩的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