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鄉路漫長
第二百一十章落后
五月暖融融的陽光里柳絮開始輕柔地飄飛,而白楊樹上的“毛毛蟲”早已經鋪滿大路林間,小點兒的孩子會拎了去嚇唬班上的小女生,而大點的女生,已經學會了在地上抓起一把,直接揚到皮小子的脖領子里,然后得意地拍手大笑。
中學部青蔥的少男少女們,對這些游戲卻已經有了遙想當年的感慨,可在他們這個年紀,即便感慨也不會持續太久,很快就翹首盼望著,趕緊的落吧落吧落干凈吧,因為等落得差不多了,他們又要扛起大掃帚,清掃屬于廠部及中學部的衛生包干區。長痛不如短痛,遲早都要干的差事,還不如痛快點早點干完了沒心事。
山東大嬸聽著寶然跟伙伴們毫不掩飾的抱怨與厭惡,笑她們:“也就你們這些沒吃過苦頭的小家伙,只把那些當垃圾。想當年干媽我剛過來的時候,為了填飽你那幾個哥哥的無底洞,可沒少吃過那東西”
這是個星期天,山東大嬸送過來一捆鮮嫩嫩剛剛割下來的大棚韭菜,這是農業研究所的實驗項目,趕緊拿過來給她閨女嘗嘗,當然,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帶來了大虎的最新來信,臭小子終于成為一名正式黨員了。
可喜可賀,寶然媽當即帶上錢到市場上割肉去了,要大嬸在家歇著。山東大嬸看幾個小姑娘在一起熱鬧得緊,拿了只納了一半的鞋底,到院子里來看她們做作業,聽她們嘰嘰呱呱,時不時插上兩句。
“那也能吃?”高靜表示難以置信,“黑渣渣毛烘烘的,怎么可能”紅玉點頭表示附和。
寶然倒是朦朧聽說過,可想想那毛茸茸灰撲撲的樣子,還是有點兒將信將疑,夏月寧卻細聲細氣地說:“聽我媽講,她們當年也吃過的,我是沒趕上。”
“對嘍”山東大嬸看看夏月寧,“我們哪都管這叫楊狗子,泡到水里把外面的黑皮搓掉了,拌上點兒玉米面加上點兒鹽,蒸一蒸不照樣兒吃那會兒還吃的挺香”
“真的呀?好吃嗎?……要不咱去弄點兒回來嘗嘗?”高靜聽得很是向往,看看虛掩的院門,再抬頭看看院墻外路邊的大白楊。
夏月寧抿嘴兒偷偷笑,寶然瞅她:“要真是味道很好,怎么沒見我干媽這會兒去弄了來吃?”
山東大嬸也笑:“這閨女實在大嬸那會兒啊是肚子餓,能吃都是好的,現在誰還吃得進那個又寡又澀”
正說著,忽然聽到遠處空中有隱隱的轟鳴聲,越來越近。大家正在迷惑,寶然一拍腦門:“就算是真想憶苦思甜,咱們也吃不成了……差點兒就給忘了,今天撒農藥啊”
一幫人趕緊七手八腳收本子的收本子,拿書包的拿書包,拾掇干凈往屋子里躲,又樓上樓下的關窗閉門。幸好是提前通知過的,這兩天大家都沒往外面晾曬什么東西。
進屋剛坐穩當,就見窗外碧藍的天空中,一架雙翼飛機轟鳴著,屁股后面拖著長長的一道白霧,盤旋而至,飛得極慢極低,幾乎可以看得清機身上老舊的安二標志。
每年春秋兩季,都要來上這么一兩回的,驅蟲滅蚊,高效大規模消滅四害,大家也見怪不怪,只湊在窗前議論著這個駕駛員賊大膽也不怕給掛到樹上去,還有今天下午是沒法兒出去玩了真遺憾。
最后一句是紅玉抱怨的,她原還準備拽著高靜一起逛街去呢,看著外面耀武揚威的大鐵鳥懊喪的要命:“好不容易作業寫完了,你們幾個家伙硬給塞過來的習題也做了,卻又來了這么一出”
“那也沒關系呀”夏月寧說:“不出去也好。中午回家各自吃了飯,下午還是到這里來,咱們把舞蹈再排一排好了,六一就要登臺了,曲老師說了要咱們加緊了練呢”
這一下紅玉還好,得意地翹起下頜:“行啊,讓你們看看我的孔雀舞,大段兒都已經排好了,寶然這里有磁帶的”
寶然卻苦起了臉,因為她也有任務。
曲老師怎么會想起來要抓她去上臺的?前世條件所限,自己從未參加過此類登臺表演,重生后也從未曾想過要做什么彌補,因為依她懶散溫吞的性子,這也實在算不上什么遺憾。于是百般推脫:“我個頭兒不配,比別人都矮”
“沒問題”曲老師說:“不就差半個頭嘛,反正是集體舞,你排第一,再穿雙高跟點兒的鞋子,散開做造型就把你安中間兒,效果一樣的。”
……半個頭,誰腦袋那么大呀啊?
“我……,我不會……”好好講講道理吧。
“不會學啊老師是干什么的?放心簡單的很,再說了新疆出來的小姑娘不會跳舞怎么能行”曲老師信心十足。
……怎么不能行?上輩子啥也不會不也那樣過了……。寶然繼續頑抗:“我膽兒小,一上臺就緊張”
“上臺誰不緊張?就是膽子小才更需要多加鍛煉,緊張幾次就好了”曲老師不為所動。
寶然一閉眼豁出去了:“我一緊張就臉通紅,跟大紅布似的,丟人”
“哈哈哈……”曲老師大笑:“那就更不用擔心了,到時候一化舞臺妝,保證你們個個兒臉蛋都給涂得跟小猴兒屁股似的……”
……嚴重懷疑是那個正式走馬上任的曲老師男友,在吹耳旁風搞打擊報復……
寶然悲憤地屈從了,尤其當她得知高靜葉曉玲也在其中之后。……班里幾個父母擔任了廠里學校大頭小腦的女孩子,只要身形周正,無一漏網……
既然是政治任務,咱還是別搞特殊了吧丟人就丟一回,怕什么?只希望到那天臉上的粉涂得足夠厚實,可以成功地達到面目全非的效果……
晚上睡覺前,寶輝敲敲門,習慣性地不待里面應聲就推門而入,一眼看見寶然縮在墻角邊上,見他進來放松一點,搖頭晃腦地活動脖子:“什么事兒?”
寶輝不忙說自己,先問她:“你在干什么?怪里怪氣的?”
“哪有”寶然反駁,想想雙手化掌,抬肘端肩在頜下平平撐起,小脖子靈活至極地左右擺動幾下:“怎么樣?怎么樣?”
“相當不錯啊什么時候學會這招兒的?”該夸獎的時候,寶輝還是很慷慨的。
寶然稍感安慰:“我練了一個禮拜啊好不容易找著感覺了,脖子都要抽筋了哎……可是,可還是緊張……”
在曲老師排練的這支民族大團結的舞蹈里,寶然被分配了一個維吾爾小姑娘的角色,這些天正在苦練基本功。
“習慣就好了要不要跟少虎說聲兒,讓他給你練練伴舞?”寶輝難得好心。
“不用了學校里給折騰得夠夠的,差不多就行了,回家來還不得消停,我有那么想不開么”胸無大志的寶然立刻拒絕。
“那好,六一是吧?到時候我們都去加油,給你捧捧場”寶輝似乎心情不錯。
“再說吧”寶然對自己的表演才能實在不抱什么希望:“你手里拿的什么?”
“啊,差點兒忘了。喏,大哥的信,你不是盼了好久的……”
的確是盼了好久的,寶輝話音未落,手里的信已經被寶然一把拽走,嚇得愣了一愣。
寶然一目十行地把那封不疼不癢的平安信劃拉完,抬頭就問:“應該還有吧?怎么不給我看?在你那兒還是在爸爸那兒?”
寶輝定睛看她:“巫婆啊我妹妹是個小巫婆……你怎么知道?”
……寶輝同學您的友愛就不能多堅持一會兒嗎?寶然白眼:“在哪兒?說什么呀藏著掖著不讓我知道?”
寶輝隱隱有些得意:“我看過了在爸爸那里放著,說的是些大人的事兒跟你沒關系”
……怕的就是那不讓知道的大人的事兒寶然想了想,很快擺出一臉甜笑,湊上來攀住寶輝的胳膊:“寶輝……,哥二哥——,您就跟我說說,大人都有些什么事兒呀啊?”
一邊說一邊抖,抖落一身的疙瘩。
寶輝跟著一齊抖:“你你……,寶然你還是做你沒心沒肺的窩里橫吧啊?求您了正常點正常點兒……我告訴你還不行嗎怕了你了”
寶然立刻就正常了,正襟危坐洗耳恭聽。
“其實也沒什么。大哥說學校里現在挺熱鬧,過兩天可能要去北京,跟同學們一起,說是一個什么民主集會?前兩天新聞聯播上好像還說了來著,這封信在路上走了幾天,也不知道他這會兒去了沒有……”寶輝幽幽的看著還有些神往。
寶然急了,寒假時看著那家伙不是挺小心的嗎?當時的言行舉止還有前兩封信都沒什么跡象,怎么這會兒又跟著湊熱鬧去啦?
“咱爸怎么說?”
“你急什么?怕耽誤暑假出去玩?我都不擔心。不行到時候直接上北京找他去還可以多玩幾個地方……”寶輝想得還挺美。
……玩你頭啊你玩就知道玩
“沒問你,我問咱爸怎么說”
寶輝優哉游哉搖頭:“唉你怎么什么都操心啊當心長不了個兒……,別生氣別生氣呵呵……,咱爸說,要是沒這封信,大哥說不準就跟著去了。現在既然寫了這樣的信過來,沒辦法咱家就只好落后一回,拖拖他的后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