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鄉路漫長
第二百六十九章壞人
司機點頭。
“走”廖所長扣了大衣就起身往出走:“別再讓那幫不開眼的小子壞我的事兒……二虎寶然,你們倆,……老實跟這兒等著,哪兒也不許去,聽到了沒?”
寶然忙點頭應著,等廖所長和司機出院門去得遠了,回頭才發現,剛才還垂眼一臉順從的二虎,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眼里閃著興奮的光。
果然,估摸著那兩人出門走得遠了,二虎“呼”地一下站起來:“寶然你跟這兒等著,哪兒也別去”
就沖過去拉了門要出去。
寶然連忙將飯碗一丟,哎呀呀追過去:“不行不行你要去哪兒?”
二虎卻再不搭理她,不管寶然拿廖所長威脅也好,哀兵作勢說自己一個人兒害怕也好,二虎都當沒聽見,只悶頭向外走。
寶然急了,一溜小跑趕到他前頭,在院門口擋住:“大爺說了,哪兒也不許去你別找事兒啊,還嫌我干媽難受得不夠?”
二虎頓了頓,盯著她。
廖所長低估了非常時期二虎同學那非同一般的敏感神經,雖然他什么都不說,可二虎同寶然一樣大致能猜得出,此時此刻,能讓他扔下兄妹倆急匆匆離開的會是什么事兒。正是因此,二虎才想偷偷地跟上,也正是因此,寶然決不能讓這愣小子摻和進去。
豈止是干媽,這小子要是再倔,寶然一點不介意冒逝者諱,把干爸也搬出來。哪處的傷疤最大最疼,她就專往他身上哪處揭,誰讓他皮厚?大不了回去養養。再要是有個好歹,可真是要了山東大嬸的老命了。
可她還是低估了二虎同學的混勁兒,也低估了一個男孩子在父親遇害之后的熱血,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平日里憨頭傻腦的好脾氣給人一種很好支使的錯覺,結果這當口,二虎同學右手猛地一抬,就把奮力抱著他胳膊,往院子里使千斤墜功夫的寶然給扔了出去,直直地摔趴在院子里。
嗯,還好還好,這小子總算還有那么一絲理智了,手下緩了點兒勁兒,加上寶然怕冷早穿了薄棉衣,干土地上也已經鋪了一層虛綿綿的雪,倒也沒摔得有多疼。問題是,等她爬起來,一人多高的木頭院門已經被二虎吱嘎嘎合上,聽動靜正在外面不知拿了個什么東西扣門栓,并且很快就大踏步地離開了。
寶然連跳腳罵的功夫都沒有,回身跑屋里搬出大條凳小板凳兒,摞起來踩著就上了墻,再一骨碌翻跳下來,二虎已沒了影兒。好在還有雪地上的腳印,追蹤很容易。
這么一會兒的功夫,外面已經是狂風大作,大片大片幾乎是粘連成團的雪花,隨風勢上下翻飛,天上的急吼吼搶著要砸落下來,地上的又硬生生卷上半空,天上地下,沒有一處安生消停。
現在還能怎么辦,趕緊跟上唄寶然一邊跑一邊東張西望,指著能找出一兩個大人來做幫手,否則她就是追上去了,估計也拿那小子沒辦法。
可這個小村兒里原本就沒幾個人,這會兒四周更是毫無動靜,路過兩家院墻時,連喊了幾聲,都無人答應。剛才依次出去的廖所長和司機,還有后面的二虎,在漫天風雪中都好像是憑空消失了,如果不是地上不斷被疾雪覆蓋起來的淺淺的大腳印,寶然幾乎要以為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夢。
二虎努力辨認著前面漸漸模糊的兩行腳印,頂風冒雪一路追到了小村外,拐過一片灰蒙蒙的紅柳林,悶頭還要往前,旁邊突然有人大聲叫住他:“嘿小伙子,上哪兒去?”
扭頭一看,林邊樹腳下坐著一小老頭兒,像是累了正在那兒歇息,穿件老舊的四兜中山服,戴著頂兜耳軍棉帽,一手撈起脖子里一條黑圍巾,捂在嘴口鼻上抵擋著狂風暴雪。
二虎急著趕路,有些不耐煩:“……不上哪兒”說著腳下不停接著往前跑。
“哎哎——”老頭兒叫住他:“年輕人怎么不聽人說話我可沒見過你,哪兒來的?干什么去?這里正上下布防抓壞人呢,你可別跟這兒亂闖啊,當心出事兒”
這老人操一口河南腔兒的普通話,正是這一片團場的官方流行語。
……還是個愛管閑事兒的。二虎正待嗆他一句:“我也沒見過你呀”看了看風吹雪落已經不太能辨得清的腳印,想想他剛才的話,又改了主意:“大爺,您知道他們上哪兒抓壞人是不是?告我一聲兒,……我去看看熱鬧,弄不好還能幫著抓呢”
“嘿嘿……,就你?也去抓壞人?……你知道那壞人長什么樣兒嗎?”老頭兒帶著善意的輕嘲,微微搖頭。
什么樣兒?二虎還真不清楚。
他倒是在廖所長那里看到過一張通緝令,可惜上面那人的黑白像,用寶然的話來講,就好似那舊社會的扶覘鬼影,只能辨得出是一雄性。
不過他不在乎:“不認識不要緊,跟著他們去就是了,那些民兵總有認識的”
那老頭接著搖頭,努力撐著膝蓋站起來,還捂嘴挺艱難地咳咳了幾聲:“這大風吹的真是要人命”
這一站起來,可見老頭兒一身的衣服都是半舊,卻是收拾得干凈齊整,右胸口的衣兜里,還露出兩支筆帽,典型的老式知識分子打扮。
二虎見他顫顫巍巍的,不由就伸手出去攙,隨口問:“大爺您是教書的?”
“嗯哪”老頭兒頷首,挪到二虎跟前:“下來搞個家訪,就給這賊老天留這里了……孩子啊,聽大爺一句,你還小,……別看這么大的個頭兒,別去湊那個熱鬧,太危險了回家吧啊走,跟大爺一塊兒回去……來幫大爺把車子扶起來,就樹根兒下的那個……。真是的,把個鏈條也給摔壞了,……你們這村兒里有地方給修修嗎?”
二虎心里裝著事兒,一把將那車子給撈起來:“大爺您進村里去隨便找戶人家問問吧,我也不是這里的人,我來……,走親戚的。”
老頭兒見他邊說邊急燎燎地往遠處望,在他肩膀上一拍:“踅摸啥呢甭看了……你找剛才那兩個同志?早沒影兒了你知道人家是干什么的?那腳程快著呢……幫老頭一個忙,……哎呦這一跤摔得可真不輕”
果然,老頭兒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來來,年輕人啊,就是血性重你們的日子還長著呢,可別一時沖動啊就毀了自己我以前啊有個學生,跟你一樣,志向大著呢結果還不是吃了虧?……咳咳……算起來啊有十年沒見著了吧?也不知道怎么樣了,怪想的……”老頭兒一邊不住地念念叨叨,一邊拄著二虎的胳膊往車后座上爬:“嗨,我跟你嘮叨這些干嘛?別嫌老頭子麻煩啊,我這實在是走不大動啦……,咳咳咳”
……真是個自來熟二虎看看前面白茫茫的曠野和左右蕭瑟瑟的樹林,想起給他鎖院子里的寶然,心里頭那把旺盛的烈火,被這狂風暴雪冰冷著,被這老頭兒纏磨著,被前面那空茫無跡失落著,最終沒奈何地說:“……那您老坐穩了……”
“二虎”
后面冷不丁兒一聲大叫,把兩人都嚇一哆嗦。
扭頭一看,寶然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到了那林邊的小路口,正直瞪著眼睛看著他倆:“你怎么……怎么……”
她裹著薄棉襖的小胸脯劇烈地一起一伏,像是累壞了的樣子。
“這是誰啊?”后面的老頭兒幾乎湊到了二虎的耳邊。
二虎還不太習慣跟陌生人靠得這么近,下意識地閃開一點:“我妹。”
“哦……”
寶然扶膝垂首,似乎是喘了幾下才勻過氣兒來,再往這邊慢慢過來,……居然也是一瘸一拐的……
“二虎哥”她一張小臉窩巴著,似乎就要哭出來:“摔了,疼死我了……”
二虎有點慚愧,嘴里還硬著:“誰讓你不聽話的?翻墻了吧?”
寶然越走越近,仰頭好奇地看著二虎身后的老頭兒:“……這個大爺是……”
“大爺是老師,碰上了,送他回去歇歇”二虎解釋,欲蓋彌彰地說:“我就出來走走,這不正要回去了嘛?”
“哦……”寶然的眼光立刻變得規矩崇敬,腿卻似乎瘸得更加厲害,挪得更慢,卻是一步不停地往二虎身邊過來。
“……你沒事兒吧?”二虎帶著內疚,擔心地問。
“嗨,這丫頭摔得不輕”一直坐在二虎背后車座上的老頭兒,收回了不知什么時候搭在二虎肩頭的一只手,憐惜地說:“……來丫頭,你坐上來讓你哥推著吧……咳咳老頭子都歇了這么一會兒了,倒好些了……咳……唉孩子們別嫌棄,老毛病啦”
他輕輕撫了撫胸口,伸手過去就要攙著寶然上車。
寶然似乎有些怕生,扭扭捏捏猶猶豫豫:“……不用了,不用了……”
二虎覺得這一老一小都有夠磨蹭,踢一腳將車子松松一支,轉身過來拉寶然:“哎呀不行你上前面來,我把你倆都推……”
他這一轉身,正見老頭兒剛剛離開自己肩頭的手搭上了寶然的肩膀,似乎要扶著小丫頭站起來。
寶然卻在這時問了一句:“大爺啷個跑起這塊兒來嘛?”
純正的川音。
二虎一怔,那老頭兒卻是勃然變色。可隨著這話一出口,寶然幾乎是悶頭拼勁了全力撞向老頭兒的胸口。
“格老子”老頭兒痛叫一聲,向后急退的同時,那只手總是想同人肩頭親熱的手疾揮而出,帶起一道星芒。
二虎完全是常年打架練出來的經驗,想也不想抬腿就踢了出去。
老頭兒手里的匕首飛出,人卻一刻不停地掉頭往遠處樹林飛奔,快捷至極,哪里還有剛才那病弱蹣跚的樣兒
二虎大怒,跟著就追了上去。
其實直到現在這愣小子也還沒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兒,他只是直覺地憤怒:啊老頭兒敢在老子面前跟我妹動刀子?豈有此理
旁邊趴倒的寶然阻攔不及,急中生智就地一個掃堂腿,……給他使了個絆子……
二虎同學下盤很穩,沒摔倒只不過歪了一下緩一緩,很不耐煩地一把將寶然揪起來:“你絆我干什……”
幾乎是在同時,右邊樹林里竄出條灰色的影子,二虎還沒待看清就聽見一個熟悉至極的聲音斷喝:“趴下”
完全是條件反射,二虎按住了還沒來得及站穩的寶然就地臥倒,接著耳邊就是一聲脆響,如過年時調皮的男孩子們趁人不備冷不丁兒甩出的一記單鞭……
今天第三次被撞倒在地上的倒霉孩子寶然,掙扎中偏頭,眼角瞥見,遠遠的那老頭兒已將要沖進那邊的樹林,卻突然像是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打個踉蹌,向前撲倒在雪地里,再無動靜。
等四周俱靜,只余風聲,兩人慢慢試探著抬起頭來的時候,只看到身旁不遠處,廖所長漫步向他們走過來,邊走邊往腰邊的衣擺里塞進去什么東西。他的身后,那司機急促地小跑著追上來:“廖所……這,這算是……”
這司機,到底是廖所長手下的兵,那語氣戰戰兢兢,那臉上,卻分明滿是興奮快意……
廖所長頭也不回:“拒捕,當場擊斃”
他只盯著二虎同寶然兩個慢慢地爬起來,連個眼風兒都沒往那老頭兒那邊掃,更勿論過去查看一下情況。
“不是叫你們老實呆著嗎?怎么跑出來啦?”廖所長面目猙獰,眼睛直看向二虎,顯然非常清楚這倆人當中誰是那個罪魁禍首。
二虎還在迷糊紛亂當中,囁嚅著抗辯:“我就是想出來看……”
話音未落,已經被廖所長猛然飛起的一腳惡狠狠地踹倒在當地,接著破口大罵。
“能耐了是不是?沒人收拾你了是不是?……個毛都沒長全的混小子活膩歪了什么事兒都跟著出來還拖著你妹什么東西”
二虎再次爬起,識時務地耷拉著腦袋,不再抗辯。廖所長把他又盯了幾眼,冷笑:“你膽大,是不是?幫我去看看那個東西,腦瓢子還在不在,敢不敢?”
二虎被激得一擰脖兒:“有什么不敢的”
這一抬頭,卻見邊上頭發亂兮兮,身上臟兮兮,頗為狼狽的寶然看著自己,眼里是滿滿的,……同情?
“那就好”廖所長干巴巴的聲音響起:“那就過去看看吧……替你爹看看”
更多到,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