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梅決絕,袖玉新鮮,姐倆個挽起袖子躍躍欲試地準備砸鍋鑿船,寶然卻不再跟著出謀劃策,只閑閑地一邊看熱鬧。www.
“喂,你也幫個忙啊別光看著!”袖玉不適應。
“你們打算怎么章程啊?”寶然趴桌子上懶懶地問。
“這還不簡單!”袖玉得意洋洋:“先斬后奏!找出戶口本兒,讓我姐他們先登記拿上證,然后那邊不耽誤申請房子,這邊再慢慢地跟我媽磨著……”
寶然眨眨眼,坐起來:“這個主意,誰出的?”
袖玉笑瞇瞇地正想拍胸脯,寶然豎起一指頭補充:“可別說是你,這個功勞不是那么好攬的!而且我估計就憑你也不會知道登記還得要戶口本……”
袖玉泄氣,悻悻地說:“是我姐!不過我媽現在盯她盯得可緊了,還得我來幫忙給她把戶口本弄出來!”
寶然追問:“你確定是袖梅自己的意思,不是那張老師的主意?”
“有什么區別?”袖玉覺得寶然總是在計較不相關的細枝末節。
“怎么樣你覺得怎么樣?”
“我覺得非常的不怎么樣。”寶然軟塌塌靠回椅背上又不吭氣了。區別?這當中的區別可大了
“寶然你這是怎么啦?”袖玉奇怪:“這可是咱姐一輩子的事兒!還有那張老師啊,聽說這學期就要教你了,這倆人的事怎么你看著還沒有我上心的?”
“現在還沒教我們呢,要到十一以后才分科噯?”寶然突然問:“袖玉你不是不怎么喜歡這個姐夫的嗎?怎么現在這么積極了?什么時候改觀了?”
袖玉一歪腦袋:“改什么觀啊!還那樣兒!不過啊寶然你想一想……”說著微微瞇起雙眼,一臉的陶醉:“就我姐那么個悶葫蘆開始跟我媽對抗了!反對封建包辦了!!多浪漫!多刺激!!你摸我干嗎?”
寶然收回撫上她額頭的手,納悶:“不燒啊?”
“去!”袖玉掃興地一板臉:“你才發燒!”
寶然嘿嘿笑:“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和袖梅啊,還真是親姐妹!”
“怎么了?你又看出什么了?”袖玉不解而警惕地問。
寶然不答她,只顧自己繼續感嘆:“嘖嘖,幸虧你這家伙貪財又好色,阿姨還看管得嚴實”
袖玉委屈不忿:“你不幫忙也就算了,還編排我!哼!,反正這也沒什么難辦的,沒你也一樣!”
寶然滿臉訝異:“那你還來找我做什么?”
年輕人總是覺得自己很聰明相信一代更比一代強,爭先恐后地想要拍倒前面那朵舊浪花,殊不知很多時候,最管用的諺語卻是那條:姜是老的辣。
袖梅要上班,袖玉自告奮勇,利用自己放學后爸媽下班前這段時間差,花了三四天的時間,將家里翻個底朝天連當年老爸頂風作案給老媽塞的小紙條都給翻出來了,戶口本兒就是不見蹤影。
寶然不聽袖玉的抱怨,只埋頭看紙條,笑得神魂顛倒。上書:唐嫣同志,為了革鄉路吧命,你要積極治療好好休息,才能以健康的體魄投入到偉大的邊鄉路吧疆建設中去!
“這可是寶貝啊袖玉,千萬收好了!哪天你爸你媽想不開吵翻了,可以力挽狂瀾!”說著寶然搖頭惋惜:“可惜啊我媽的閱讀理解還沒到那么高深的水平,現在保留下來墨寶,基本上都是我家老爸當年被打倒時字字血淚的認罪書”
“你別打岔!”袖玉著急:“幫著想想,那戶口本我媽到底藏哪兒了?”
“我怎么會知道,我又不是福爾摩斯!”寶然無情地拒絕:“再說了,我也沒空管這事了,你看我這滿屋子的行李!明天又要去大田里做苦力了好慘哇”
“活該!”寶然見死不救袖玉也沒好氣:“有什么慘的,你看看這一堆的零食:薩琪瑪,巧克力,話梅牛肉干,大白免還有瓜子?先給我來點兒!你這還叫慘?哪里是去干活兒的,秋游吧?!”
“站著說話不腰疼!”寶然喊冤:“感情你是用不著下去拾棉!這叫有備無患。去年就是帶的少了,后面幾天那叫一個艱難啊!今年還指不上寶輝他們給送加餐了。”說著幽幽而嘆,無限哀怨。
寶然同顧蘭兩個相當醒目的大號袋子,讓鄭老師嘴角很是抽搐了一下,這倆還在煙土紛飛的大卡車上互相打氣:“熬過這次就好了,以后就再不用去拾棉啦!”
大家側目,宋海燕很開心地抓住她們:“還跟去年一樣,咱們幾個,同屋,啊!”
今年拾棉的時間北去年要早了大半個月,好處就是,更熱
不過干起來感覺比去年好多了,畢竟班里同學們一塊兒混了一年多,不像當初剛剛組建還有點散沙的樣子,相互之間都已熟悉了,分工順利,搭配合理,協作愉快,任務完成得倒是很輕松,至少寶然顧蘭兩個跟去年相比不可同日而語。顧蘭驕傲地宣布這次她絕不會拉后腿了。
休息時程宇博悄悄找到寶然:“牛肉干和大白兔還有嗎?”
寶然淚流,這么點兒東西多少人惦記著啊!你說我是答有呢還是沒有呢?
程宇博很上道,立刻接上一句免得她為難:“我們拿東西換!有袖薯和嫩苞米棒這個連的人警惕性太高了一點肉都弄不到,肚子里沒油水兄弟們都寡淡得不行了!”
寶然想起家里那幾個無肉不歡的大小伙子,深有感觸,于是發揚了一把:“那好,兩袋大白兔,一包牛肉干!不過今晚的袖薯苞米,你們得管我們屋四個人的份兒!”
程宇博痛快答應了冷不丁又問:“市場那邊的晨輝練歌廳,是你們家的吧?是你哥哥的?還是你的?”
“?”寶然一愣,他怎么知道?
“我陪朋友去玩,在那里看到過你哥。”程宇博笑笑,坦然相告:“而且,上次去你家,看到你書柜里有曲目本,跟那練歌廳里的一樣現在你大哥出去了你二哥已經高三,應該是你管著了吧?!”
寶然景仰地看他,小伙子原來你是去做商業間諜的么?虧我還以為您終于墮落了跟我們的海燕同學玩起了欲迎還拒
“怎么,你想干嗎?不如開個價,我把那個歌廳轉讓給你?”寶然正愁著呢,寶輝同少虎現在是顧不上了,她很有自知之明,是沒有那個本事去把歌廳盯住的,不如趁現在生意正好轉出去。眼前這小子要是感興趣,那是再好不過,熟人加同學啊,宰起來不商量。
程宇博有些遺憾地說:“可惜我們家不比你家,你爸媽一定很開通吧?好像都不太管你們。我們家不行,肯定不能讓我搞這些所謂邪門歪道的”
寶然比他還要遺憾:“這樣啊”
那你說得這么熱鬧做什么
頓時沒了交談的興致。
待到收工回家,一直嗑瓜子瓜子專心看戲的寶然發現,班里已經隱隱有了幾對男女生互助小組合,勞動果然是最能考驗人的。
當然現在的學生不可能如十余年后的小朋友們一樣,大喇喇地叫啊呀這是我的男友那是我的蘿莉,從此花有主草系根旁人不許撬墻根兒但是他們彼此之間那靜水微瀾的隱秘聯系,在周圍同樣謹慎而敏感的同齡人眼里,也不是無跡可尋。
頂奇怪的是,這兩周宋海燕沒有再動不動盯著程班長抬扛了可也不見別的異動寶然拿不準,這倆是更進一步了呢還是彼此生分了,暑假期間發生了什么事兒嗎?
她這邊正在胡想八想,袖玉幾乎是掐著她到家的點兒就過來了:“你可算回來了寶然!再過一周就是十一我姐急了,都快跟我媽吵起來了!”
“哦?鬧得這樣厲害了嗎?”寶然收拾著臟兮兮的行李衣物。
“是啊是啊!”袖玉連連點頭:“我爸都勸不住可是我們怎么也找不出我媽到底把那戶口本藏哪兒去了!”
寶然終于正色問她:“咱姐她下定決心了?”
“那還用問?!”
“那好吧!”寶然拍拍手“戶口本不是問題,看我的!”
去廠工會領了文件回來的勞資科唐嫣同志,發現本該放學在家看電影畫報或者出去逛服裝街的小女兒袖玉,竟然破天荒在她的辦公室門口打轉,見她回來嚇了一跳的樣子,支支吾吾:“我我來看看媽您會不會提前下班”
唐阿姨看看上了鎖的辦公室門,又看看旁邊那扇伸手進去就能提出插銷的窗,無情地揭穿她:“你媽從來都不會早退!”
袖玉漲袖著臉答不上話來。
“回家去吧!”唐阿姨狐疑地瞅了瞅袖玉身上的小書包,““你先等等!”
自己回身開了門,到辦公桌前翻了翻,放心了:嗯,還好,還沒得手。
出來鎖好門沉著臉說:“走吧!”
親自押送著袖玉出去了。
寶然從屋角一張辦公桌底下爬出來,一邊拍打著身上的灰塵一邊抱怨:“唉,老啦!不適合做這種體力勞動了,想當年”
到了唐阿姨的位置上,打開旁邊的玻璃柜門,準確地拿出一只帶著大鐵夾子的牛皮紙袋,嘴里還在嘀咕:“太沒有安全意識了,連只鎖頭都不上!枉費了二虎的萬能鑰匙啊”
三兩下翻出了薄薄的戶口本兒,饒有興致地細細看一遍,屈指一彈:“福爾摩斯同志,向你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