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同學們,今天的課就上到這里,有什么問題下課后可以到辦公室來。下課!”
滿班的同學們應聲起立,同老師再見。
國慶過后,隨著文理正式分科,寶然已經進駐了高二四班教室。現在的人還是比較務實,學文科的還是少數,全年級四個班,就有三個理科班,原班級過來的人不多”總共十一個,其中包括,二班的團支書和班長。
葉曉玲會來學文寶然不奇怪,前幾年的奮勇爭先,其實這位也相當的辛苦,她跟寶然一樣,還是文科要輕松些。可是離開了二班,就意味著離開了賞識她的鄭老師,葉曉玲權衡了一番,最終還是放遠了眼光,忍痛暫時丟掉了她的團支書帽子,只是很謙虐地在團委掛了個宣傳部長,充分發揮她那又袖又專的筆桿子,為新的班級新的組織添磚加瓦。
程班長卻還是程班長,原四班班長去了三班,他過來接了過去似乎順理成章。鑒于這人現在至少面子上靠譜多了,寶然再沒給他使絆子,當然也許更主要的是因為,沒了最愛同程班長唱對頭戲的宋海燕。
宋海燕這個傻孩子,寶然為她惋惜不止。其實按她自己的強項,宋海燕本來也該選文科的,可是在填申請表時,這家伙猶豫再猶豫,最后還是選了理,并且蓋彌彰地跟寶然解釋:“以后選專業,還是理科范圍更大一些。”
可是同理,竟爭者也多呀!寶然勸過幾回,宋海燕只哼哼哈哈應付著,眼神飄飄搖搖。誰知道最后分班結果一出來,本來都以為鐵定學理的程宇博突然跑去四班當了班長,跌落一地人眼鏡的同時,也刷白了宋海燕一張笑臉。
其實這時候改還來得及,宋海燕卻又鉆了牛角尖,對寶然和王晶的勸說嗤之以鼻:“我既然選了理科,自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哪能一改再改!差點怕什么?這兩年努力就是了,就不信我趕不上來!”
寶然的詭辯機巧對上她全無用處,因為畢竟交情不同王晶袖玉之流,說的輕了沒感覺,稍微重一點兒,正藏著沒法兒見光的小心思的宋海燕又要疑神疑鬼遷怒含怨,所以最后只能隨她去。.
還好,寶然一向沒有以拯救天下為己任的自覺,也就沒大有什么心理負擔,只是可惜一下而已。各人有各人的緣法,管的了一時管不了一世,誰也不該著誰。就像給這只宋家燕子造成了如此困擾的程班長,以這家伙應付女生的豐富經驗,要說他不明白宋海燕那點小心思,打死他寶然也不能信啊!可人家還不是跟沒事兒人樣兒地滋滋潤潤當他的班長,繼續昂昂仰仰地跟周圍熟悉的陌生的小女生們玩他的曖昧?
此時這個暖昧高手正很親民地幫著小組長從后往前收課堂練習,到了寶然跟前見后面的同學都走得差不多了怪親熱地樣子隨口調侃:“咱張老師今天脾氣格外的好啊,看那骨頭輕得沒有二兩重!怎么,他跟你那個姐姐的好事近了?”
寶然也不再費心去琢磨這家伙怎么知道她的家務事了,只點點頭:“嗯,下個月初。怎么,要幫你弄份請帖?”
她當然是開玩笑的,這個年代,這個小城,尤其是張老師這個芥末小民的身份,頂多那天把學校食堂的長條桌拼一拼,大家熱鬧一番了事還用不到請帖這樣奢侈累贅的東西。
程班長湊趣兒地哈哈大笑:“那就不用了非親非故的不過怎么說也是他的學生嘛,賀禮是要送一份的。你打算送點什么?”
寶然正色:“我們立場不同!你的唯一身份是學生,送禮那是應當的,我的第一身份是小姨子,要送也是張老師送我,不能混為一談!”
開玩笑,不知道我這兒是管進不管出的么?
程宇傅小碰了一鼻子灰,很熟練地偏一偏話題:“哎對了,聽說張老師為了娶到你那姐姐費了不少的勁兒啊?不說程門立雪起碼也是三顧茅廬了,嘿!你們那個阿姨,就他未來丈母娘,給他折騰得夠嗆是不是?”
套近乎不行咱改八卦,這總可以了吧?寶然挑眉:“居然還有如此內幕?!我怎么就被蒙蔽了呢快點快點說來聽聽!”眼睛亮晶晶地去盯著他。
這個眼神程班長似曾相識,并且勾起了一些不怎么美好的回憶,他激靈了一下趕緊站好:“哪有哪有,哪有什么內幕,我就是說著玩兒的”
“哦”寶然拖長了音恍然大悟:“說著玩兒啊!那我就放心了”
打發了程班長,寶然提起書包,先盡職盡責上到頂樓去跟今年的兩位畢業生預約了今晚的菜單
,這才蹬上車子往家趕,途中還要拐去媽媽的店里,看看有什么需要往家帶的。
從九月入秋開始,寶然媽不僅賣出了之前織好的幾件毛衣,斷斷續續的還真的接到了幾件織毛衣的活兒,雖然算下來收入一般,還比不上已經漸漸固定下來的棉布和毛線的銷量,寶然媽卻是很滿意了,用山東大嬸的話來說,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寶然很有自知之明,將練歌廳轉包給了廖所長介紹的一個無業游民,條件是保留那退休老民鄉路吧警的位置,自己只安心收取小小的一點承租費,回頭便奉承媽媽:“現在媽可是咱家掙錢最多的一個了!”
好話誰不愛聽?寶然媽也就同大家一樣忽略掉了寶然的廠長爸爸工資以外的隱性收入,以家庭勞動模范自居了,好在本性使然,她只驕傲,不會自大,該干的一點不少干,該節省的也還是不分內外丁點兒不落地節省著。
新娘子袖梅的大袖毛衣毛線裙,還有床單小布料,就被寶然媽全都攬了去:“外頭買的,連毛線帶成品還讓別人賺兩道錢!我抽空兒就做出來了,還合身合意!”
這會兒毛衣已經大致成型,寶然媽說趁回家前還能再織一些只翻出一包新棉花別在自行車后座上,教寶然帶回去:“看見袖玉叫她趕緊拿回去,你唐阿姨急等著用!”
唐阿姨工作之余任務也是相當的重,新房里的厚褥子大棉被,乃至于冬天的門簾窗簾,彈棉花制網套扯布剪裁,全都得從頭弄起,一個月的時間還是相當緊張,常常是邊做邊罵:“真是昏了頭了找這么個一窮二白的!什么都指不上!”
袖梅只低頭跟著縫制大的棉衣棉褲,小的床簾手套,現在自家媽媽擺出再難看的臉,她也是笑顏以對。
自家爸爸曾經背地里教過她:已經得了便宜,就有點眼色別再賣乖了
十月中旬開始供暖,學校里拿了鑰匙的老師們都已經收拾東西陸續搬上了新樓房,張老師申請的房子順利倒出,寶然去看過,小小的矮矮的里外兩間,別說跟唐阿姨家的比了,連個慣常的小棚屋都沒有。
張老師跟袖梅卻很滿意,在他們那些年輕同事的幫助下掃灰刷墻,貼紙換瓦,也算是收拾得煥然一新,再往里一點點地添置零碎,只待下月的婚禮。
這場婚禮來的可謂是山窮水盡后,柳暗花明生。
那天唐阿姨冷眼送走了笨嘴拙腮的張老師,自己輾轉了大半夜,第二天召齊了全家當面問袖梅:‘你可想好了,這是一輩子的事!這要是就這么定了,你可就永遠沒有機會回上海了!!還有,將來可能就剩你自己呆在這里了!!”
據袖玉講,當時袖梅眼淚都出來了,過了半天還是只說:“爸爸媽媽對不起.”
唐阿姨黯然揮手戶口本官方放行。
其實她當時還是留了后手的,為了房子領證可以,婚禮須得等到明年開春舉行,理由是結婚前怎么也得帶袖梅回家鄉看一看,春節回家跟親戚朋友打聲招呼,這才像樣。
唐阿姨能夠松口大家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哪里還敢再跟她講究任何條件?袖梅同張老師忙不迭地答應。
可是計劃11不如變化,誰料想國慶那天,周家三口在寶然家里閑談,唐阿姨絮絮叨叨又開始指責抱怨時,好巧不巧正碰上廖所長扎進來找人喝酒,多嘴問了兩句,就習慣性地發表指導意見了。
廖所長臉色還是一如既往相當的嚴肅,可他說出來的話卻是相當的不嚴肅:“干嘛還要等明年?我覺得現在辦就很好!啊,你們看啊這眼看著天就要冷了!大冬天的,兩個人過當然要比一個人兒強你們說是不是?!”
寶然眨巴著眼裝蠢,袖梅低垂了頭往地上找縫兒,袖玉似懂非懂,模模糊糊想著,臉上漸起袖暈,也不知是憋的還是羞的。
寶然媽招呼女孩子們:“來都跟我去廚房幫著盛飯”
這要是換個人,估計唐阿姨好跳起來了,可這時也只能瞪他一眼,低聲催促袖梅姐妹:“還不快去!”
大小幾個女人一溜煙兒都跑了,剩下寶然爸同周叔叔冷汗涔涔,給百無禁忌的廖所長添茶續水。
不管怎么說,廖所長給有關人士心頭作下了病:已經有了許可證的兩個年輕人,會不會覺得,今年的冬天特別的冷?
唐阿姨冒不起這個險,只好隨波遇流,籌備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