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鄉路漫長
直到上了火車,寶然還在颼颼地冒著冷汗。
永遠不要輕視了那些老家伙們!
虧得自己還曾經無限委屈,想著怎么那么多的重生者就自己沒那個好運氣出門就見高人呢!嗚嗚我錯了!寶然真誠地忤悔:以后再不敢這樣矯情了!高人神馬的還是留給彪悍的主角們去享受吧!現在才知道,高人這種生物,固然可以幫助主角大大地作弊,可更多的時候,他們還能生生地揭下你身上披的畫皮!咱沒有那金剛鉆,就別去攬那瓷器活兒了
當時怎么過關的來著?寶然回想起來都有點迷茫。記得自己先是裝傻,也只能裝傻。在廖所長那雙不是很大卻清明懾人的眼睛下,憑直覺,再怎么狡辯都是枉費心機。
寶然選擇了最明智的對策:傻笑,然后一言不發。
最后還是廖所長困倦了似地往后一靠,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同那司機嘮咕:“唉!我這一輩子啊,也算是走了些地方,見過些人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可再什么神道的奇人異事,歸了包齊,都逃不開天理因果幾個字!甭管什么人什么事,只要認準了一個理:干好了自己該干的,別碰那不能沾手的,那就天下太平啦”
云山霧罩的,也不管旁邊人聽懂聽不懂。
現在想來,其實壓根兒就沒有過關,只不過老爺子寬宏大量地放過了自己而已。
也是,就寶然這么個不起眼的小丫頭,再古怪,在他眼里也掀不起什么浪花兒來,還犯不著揪著她不放。
“吁——”,寶然長舒口氣,將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緊一點。她可不想虧待自己,更為了慰藉自己那剛剛受到嚴重驚嚇的小心靈,才一上車,就找到車長辦公席去補了張臥鋪,好幾天的時間啊,又不是上一回四五歲的小身板,隨便往哪兒一窩就湊合過去了,健康的身體,就要從小處保養起來!
健康的心態,要從一次次的打擊當中不屈地小強過來!
寶然先是狠睡了一覺,然后爬起來嗑著自己炒的葵花子兒,啃著媽媽備的鹵雞爪子,趁著在火車上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什么事兒都不能干的時候,開始反省:問題到底出在哪里?
老爺子懷疑的目光直接落到了遙遠的十余年前,寶然也尋蹤追跡地一路往前捋,從第一次見面,直到之后這些年的來往接觸,都沒問起啊!
自己既不是神童,也沒有語出驚人,既沒有跟領導同志分析過社會形勢指點過世界格局,也沒有振臂一揮財源滾滾小弟成群,更別提媚骨天成盅惑四方,跟周圍那幾個自幼調皮搗蛋無法無天的皮小子們比較起來,自己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啊!想想看吧,寶晨投機倒把,二虎打架斗鄉路吧毆,寶輝坑蒙鄉路吧拐騙,還有少虎,沾花惹草!廖所長不去尋他們的事兒,怎么想起來抓自己的小辮子了呢?
直到火車進了江蘇地界,對面下鋪上一個營養過剩臉蛋紅撲撲的小男孩又一次連蹦帶跳地鬧著,要買站臺上形跡可疑的鹽水鴨,被他那忍無可忍的老爸一巴掌拍在屁股上,嗚哇哇響徹寰宇地大哭起來的時候,寶然才恍然大悟:問題就出在自己從小到大幾乎一點問題都沒有!
首先,自己從未撒潑耍賴嚎啕大哭過,寶然頭疼,仗著的外貌裝裝乖賣賣萌可以,要一個已經成家立業過的宅女為了被人搶了奶糖或者蛋糕而痛哭流涕,實在是勉為其難了點兒。其次,自己很不幸地也從沒犯過諸如撒謊被拆穿,逃學被告狀,偷嘴被抓包之類幾乎所有小孩子都會犯的大小錯誤,除了為好玩跟幾個小子打打嘴仗,沒事兒敲敲邊鼓看看笑話,就連跟同學親友之間的計較摩擦都少有,沒辦法,這是成年人的本鄉路吧能,自己是重生了又不是真的活倒回去了
最后,也是讓廖所長最為懷疑的,估計就是那天從那老頭兒手里保下二虎傻小子的事兒了。二虎同學跟那老頭兒當面嘮了那么久的嗑兒,都沒看出什么毛病,自己上去一打眼兒就給揭穿了,可不是一句傻小子粗心大意小姑娘明察秋毫就能說得過去的,也就在二虎那里好糊弄,廖閻王帶一幫人追了那老頭兒那么些天,對于那個出乎意料的結果,大概心里早就存下了事兒了。
只是沒想到老爺子居然能耐著性子等了這么久,冷不丁在這么個空子里套起話來,
寶然淚目:什么人哪!真拿自己當狡猾的敵特分子來誘供了既然是沒有受過專門訓練的,措不及防之下露了點馬腳也屬正常,寶然這樣安慰著自己。最最重要的,廖老爺子您有那個時間與精力,只管去追您的犯人玩您的槍子兒,好端端的把我一小姑娘琢磨得那么清楚干什么啊?又沒人給發獎金!
我家里那心里門兒清的老爸和老哥都沒意見,您這不是那什么拿那什么,多管閑事兒嘛
有了這個思想基礎,寶然拎著小背包隨著人流走出火車站時,自覺格外的委屈,再等見到了守在出站口的寶晨那高高瘦瘦的身影,眼眶頓時紅了。
怎么看最妖孽的一個也是這家伙啊,老爺子欺軟怕硬!至于當初寶晨怎樣被廖所長收拾過的,寶然同學自然又選擇性遺忘了。
寶晨莫名其妙,接過了背包帶著她往外走:“怎么了這是?路上被欺負了?憑你這點小心眼兒也不能夠吧!那就是,擔心奶奶了?糊弄鬼吧你還能有這份孝心?”
寶然悲憤,難得地淚花滾滾:“這么明顯的事情你都看不出來?大哥啊咱們有多久沒見了?去年暑假沒回,今年春節又沒回,這都快兩年了啊見到你久別重逢的妹妹一點都不帶熱淚盈眶的嗎?!”
寶晨看著寶然唱做俱佳的表演,還分心拖著她躲避著路上來往的車輛,笑容滿面:“嗯,看出來沒見的時間不短了,長進不小,越發的不要臉了啊!不過很好,請保持下去”說著將寶然塞進一輛魚罐頭般的公交車,熟練地找售票員打出兩張票,又拖著寶然擠到后門處搶到一根欄桿扶好:“咱們先直接去醫院,就你現在這個表情嗯,效果應該會相當不錯!”
寶然用力一吸鼻子,將真的委屈假的眼淚一齊收回去。
寶晨笑得更開心:“怎么,裝不下去啦?”
寶然眼望車外,恨恨地答:“留著!免得醞釀過頭了一會兒悲不出來!”
所以說,久別重逢相見歡神馬的,得分人
奶奶住離家不遠的一家社區醫院,據迎出來的叔叔解釋,是因為這會兒已經過了危險期只是留院觀察,而且家里人照顧著方便。
其實他完全用不著跟自己這么個小家伙解釋的,寶然想,看著寶晨鄭重其事地點頭稱是,自然也就沒有多話。
奶奶還可以開口說話,但是反應很慢,見到寶然倒是認了出來,渾濁的一雙眼透出些亮來,似是帶著歡喜。
對著這個四年前還有精力由一雙孫兒孫女伴著遠赴新疆,坐在自家葡萄架下感嘆著自家小樓房的垂暮老人,要說寶然有多么的孺慕情深那是哄人的,可是握住了那一雙蒼老松弛的手,看著她臥在床上孩子般瘦弱無助的身軀,由爸爸血脈相承下來的那一絲天然的親近感便油然而生。
寶然不由自主收起了路上那一種輕松玩笑之心,輕輕地在病床邊坐了下來,靠得再近些:“奶奶寶然來看您了。”
奶奶手上完全沒什么力氣,卻是拉著寶然不放,微微地點頭,聲音不是很清楚:“好,好!你是寶然。”說著又努力地偏頭,似是在往寶然的身后望,嘴里喚著:“阿城,阿城”
叔叔在旁邊勸:“嬤媽,大哥過兩天才過來,過兩天!”
他的語速特意放得很慢。
寶然見奶奶目光疑惑地轉向自己,連忙也放慢了聲音幫著解釋:“奶奶,爸爸有急事暫時走不開,讓寶然先過來陪著您!爸爸隨后就來,過兩天就來!”
奶奶聽著,明了地羔點頭:“阿城,再兩天就來?”
眾人都附和著保證。
奶奶似乎是放了心,又拉著寶然的手左看右看,露出點不贊成的神色:“寶然,自己坐火車!”說著輕輕搖頭。
看來寶晨說的是,奶奶身子一直沒有挪動過,右手好像也不大聽使喚,可是神智倒還清醒。
饒是這樣,幾句話過后奶奶也已經顯出乏相來,叔叔就說:“奶奶睡會兒吧,寶然也是剛下火車就過來的,先回家去歇歇吧!等下你嬸嬸下班就過來了。”
寶然正想說不必,就感覺寶晨在旁邊將自己的衣角輕輕一拉,代她回答:“也好,寶然先回去歇一晚,明早來換嬸嬸,你們好去上班。”
寶晨熟門熟路,讓叔叔在醫院陪著,自己送了寶然回去,快要進到小弄堂里突然問:“寶然,明年你自己考過來,有多大把握?”
寶然疑惑,看看他:“只要不是像你一樣的桃揀學校,考過來總是沒問題的。”
寶晨笑了笑表示并不在意她的打趣,又走了兩步鄭重地對寶然說:“那好!你記住:這幾天不管奶奶說什么,當面只要順著哄著她就是,剩下的,都聽叔叔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