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便宜什么的,寶然也就那么一說,總不能真的懶到攢一堆衣物,專等著去看望王晶的時候大包小包地拎過去,再說天氣越來越冷了,來往終歸不是那么方便。
北京的冬天,一樣的風雪交加,池子里的水,一樣的冰冷刺骨,寶然只能老老實實自己去開水房,一次打上三四壺的熱水,回來兌好了在宿舍樓的水房里一點一點地搓洗著自己的衣服被褥,基本上每逢周日,大半天的功夫都泡在這上面。
林姐姐就苦了,據說在家里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嗯,不是據說,報到的時候大家有目共睹了……,雖說經過軍訓和幾個月的適應多少皮實了些,真到了這大冷的天,還是有些受不住,經常洗啊洗的就委屈得淚水漣漣,幸好有寶然陪著,聽他不停的懷念著家里的舒適溫馨,痛悔著不該為了沒人管就大老遠的跑到北京來上學。
“在上海多好,學校專業隨便挑!想要回家了,頂多過條江!……當時真是昏了頭了,怎么想的呀!”
“好啦好啦!”寶然無力的安慰:“等過了這個月,考完試就可以回家了。……實在不行送洗衣房?”
林姐姐吸下鼻子。“……你怎么不送?”
同嬌弱卻有講究的林姐姐一樣,寶然也稍有潔癖,不太信任學校那收費的洗衣房。
最后兩人齊齊嘆氣,低頭認命繼續做洗衣服。
阿茵和陳素芬已經好得如同一個人,阿茵本身就大包小包的帶來了許多,加上出手散漫,包攬了幾乎兩人的全部義務供應,而勤勞能干的陳素芬,則見見的包攬了這些衣物的清洗整理。從一開始的客客氣氣扭扭捏捏,很快兩人都成了習慣,乃至理所當然了。
有事阿茵會哎呀呀叫兩聲表示過意不去,然后還錢將一些厚重的大衣服已經床單被罩什么的扔到洗衣房去,總之他自己是能不動則不動的。陳素芬也不要他動“我在家里干慣了,這點活算不上什么,毛毛雨啦!”
阿茵就會抱著她無限感動:“索菲啊你是勤勞善良的小蜜蜂……我愛死你了啦!”
有時候寶然回想,如果能夠一直這樣下去……其實旁人也大可不必多慮。
一直這樣下去,沒有什么以外的話、
所謂生活四大關鍵,衣食住行,或是就是大學新生們,從剛入校的新鮮興奮中平靜下來之后,注意到的另一個大問題。
學校有四個食堂,有一個是專供各色糕點面食的。另外三個,兩大一小,相隔的不是太遠,一邊蕓蕓學子們在一個食堂里的眾多大盆里實在檢不出可吃的是,得以迅速轉場。當然了,事先得做好充分的調研準備工作,每個食堂都有那么一兩個拿手的好菜……就是相對來講性價比比較高,同時也很難買到手的好菜,總是會在開門的十數分鐘之內就被一搶而光,轉場速度慢了,也只能見別人挑剩的了。
寶然總結:就好比天高考志愿,如果判斷失誤,同批次第一志愿滑了跤,在落下去分數再高,也只有等在一邊做候補的份兒,連專業都沒得挑。
剛剛從那場戰爭中搏殺出來的同學們紛紛表示贊同。
216的姑娘們經過幾個月的適應,慢慢的學會了團結協作,尤其是上午第四結課,總是互相掩護著,判處腳程最快的陳素芬大前鋒,以求能夠在鴿蛋紅燒肉或者干煎豆腐的窗口前搶到一個位置……這種熱門菜經常會限量銷售每一人之多兩分,一個宿舍的姐妹沒分一分還是夠的。有時碰上非專業基礎課,大家點過名后就提前離場,更大批敲著飯盒嗷嗷待哺的同學們用在食堂門口等候大師傅開閘。
聽沒形象的是不是?這可都是天之驕子啊是大學生!
那又怎么樣?大學生也是人,也會嘴饞也會肚子餓。也會在食堂門鎖打開的一霎那蜂擁而入。毫無顧忌的想著那一盆盆美好的香氣四溢的大鍋菜玩命狂奔。風度?大可以等吃飽喝足了刷飯碗的時候再去講究。
寶然從陳素芬哪里分了半分煎豆腐,又去打了份大眾菜黃瓜雞蛋,雖然食堂的大師傅實在高桿,總能把最容易烹調的雞蛋做的毫無滋味兼煙火氣十足,但畢竟是雞蛋,寶然安慰自己,基本的分子結構總不至于也給破壞掉了,吃到肚子里,營養還是一樣的,一樣的……
阿茵已經守著兩個座位和幾份小菜,等著陳素芬過去,旁邊還坐著他現階段的護花衛士,正事寶然剛進學校的時,被馮老師抓了來招供小師妹的路人甲王成同學,天知道這倆是怎么湊一塊兒的。
三人行已經夠擠了,寶然不在過去湊熱鬧,走到后邊去張望。
林姐姐在那邊招手,叫住轉了一圈沒找到合適地方,正準備回宿舍吃的寶然,:“這邊來!”
寶然疑惑的走進,沒看到他旁邊有空位兒啊?“算了,……我還是回去……”
“回去做什么?這樣冷的天,到家一點熱乎氣都沒有了!”林姐姐說著,下吧沖旁邊一陌生的男生一點:“沒事兒,這人吃得快,眼看著就完了!”
那男生很自覺,作勢沖寶然一彎腰:“您請,我這就完了!”
寶然囧囧的在周圍幾個竊笑聲中坐下:“林姐姐,真有你的!”
林姐姐輕輕地一撇嘴:“管他呢!我說的話很正常啊,他自己愿意亂想,怨得誰來?……吃飯就吃飯吧,眼珠子轉來轉去的,看著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寶然偏頭,見剛才那男生正在墻邊上的長條池子里沖洗碗筷,眼珠子轉啊轉的轉到這邊來,正對上林姐姐和寶然的眼神,連忙轉回去,做低頭專心洗碗狀。
寶然回頭,再去看林姐姐。林姐姐沖他點點頭:“看吧?張皇游移,小人之態!
“哦!”
林姐姐的眼界自然是高的,對那些急吼吼出盡百寶來哄騙小師妹的餓狼學子急色師兄們不屑一顧,刻薄起來一概稱“鄉下人”,事實上他連班里的土著鐘亞芳都不大看得進眼里,……也不奇怪,這兩大城市南北雄踞,亙古深厚的原著名阿班都是互相瞧不起,各種不服氣。
阿茵有時會調笑著說到底是大上海來的,心胸氣度非比尋常,難得居然還會和寶丫頭談得來。
這種話寶然從來就當沒聽見,林姐姐通常給個白眼,高興了就會一句:“哦,沒有你好心啊,都沒見為你家索菲這樣打抱不平!”
阿茵就嘻嘻笑著岔開話頭。
南來北往性格各異的姑娘們,再不打的宿舍里彼此小心著,試探著,包容著,退讓這,盡量收斂起各自的小利爪。軟化著身上的小尖刺兒,努力攜手,共創美好………咳。并肩躲過未來漫長而又匆匆的四年。
阿茵不再動不動就回來向大家匯報他發現的最新美男……用她的話來講,學校里現有的幾個,基本上都已經給扒拉完了,沒勁了。他的暖水瓶不再勞動陳素芬,每每嬌嬌俏俏的將兩人甚至全宿舍的空瓶都給拎下樓去,王師兄便很自覺的接手,顛顛兒的去打滿了開水再給送回來。
說實在的,大家都為他松口氣,開學以來,幾經刪選,現如今總算是固定下來一個,再折騰,他自己不累,旁人看著都替他累。
陳素芬還是和阿茵同進同出,吃飯穿衣跳舞逛街,幾乎是形影不離,哪怕阿茵的王師兄環繞左右的時候,阿茵并不避諱,還特為說:“有什么好避的?不就是交個朋友?沒什么不能見人的。索菲也該見識見識,習慣就好了!”
林姐姐也不只是說得累了還是忠于開的開了,不再對折他們明朝暗諷,心情好的時候,甚至還會同大家一起,趴在各自的被窩里聽他八一八那些男孩子們的軼聞糗事。
寶然更不會對此加以置喙,只是如前世一樣當一個禁止的好聽眾。
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也不管彼此有沒有在意最后的結局,談朋友都是大學的必修課之一。
對,談朋友不是談戀愛,這是阿茵最為堅持的一個字眼兒,談朋友嗎只是大家一起玩一玩,降到談戀愛,就未免太過嚴肅了,阿茵可不會認。
大家還饒有興趣的追問,阿茵為什么舍近求遠,開恩放過了他們的班草傅涯,阿茵很深沉的說:“幾經斟酌,發現自己還是喜歡高大威猛型的,惜乎耿教官啊,對面無緣,之好退而求其次。……可是嘛白面書生,現在真的已經不流行了!”
寶然揭穿:“班草的暗戀著甚重,你是怕惹了眾怒,被群毆吧!”
三人紛紛沖他床上扔枕頭。
“……我又沒有暗示什么……”寶然舒舒服服的枕一個靠兩個,哼哼著辯。
大家有爬上來取回各自的枕頭,黑暗中一通亂槍,將寶然的也給順走了。
寶然要求拾到者主動歸還,無人應聲,于是在上鋪顫巍巍吟唱:京郊數九霜連天,長夜漫漫孤枕眠,吾將與誰共赴眠……”
林姐姐爬起,把枕頭還給他:“別念了別念了!誠心要人做惡夢啊!”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