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夏世勛在罵人。
劉招娣則在煽風點火，說著挑撥離間的話。
“爸，現在老大家有錢了，可瞧不上我們了。”
“有夏秋那沒良心的濺丫頭在那胡言亂語，以后大哥也不會孝順您了。”
“爸，以后就我們管您了，您別太傷心，我們不會不理您的，一定好好孝順您。”
“狼心狗肺的東西，白眼狼，殺千刀。”
外面的罵聲越來越難聽，聲音也越發的大，幾乎是能讓整個村子里的人都聽見了。
那陣仗，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夏秋一家子，是怎么樣的罪惡深重，怎樣的十惡不赦，不忠不孝。
夏大山在凳子上坐了許久，聽著外面的那些罵聲，面色凜然。
“家里的事，你為什么從來不跟我說？”
許久許久之后，夏大山抬頭看李翠芬。
十多年來，他都在外面打工，每年在家的日子也不過幾天時間而已。
家里的事，李翠芬只說一切都好，他也以為家里都還好。
之前也有村里人提起過夏世勛和劉招娣他們如何如何，只是他并沒有當一回事。
如今看來，卻是真的，只是他自己不愿意相信。
“我……我也說過的，你……”
李翠芬支吾著，終究是沒有說下去。
夏大山頹然的看著李翠芬，沒有再說什么。
“爸，過去你總覺得我們是亂說，我媽也是亂說，你根本不相信他們會對我們多惡毒，媽說了也是白說，還不如不說了。”
“我……我哪里
會想到他們......他們畢竟都是我的親人。”
夏大山失聲說，愧疚更多了些。
這些年，夏世勛盡管對他態度有時候不夠好，可他也沒放在心上。
他也總說，他沒有兒子，如何如何，他也不曾多想。
想著每家每戶的兄弟多，都有些矛盾，總是難免，李翠芬和他說起過劉招娣她們的過分，只想著是女人間的事，無傷大雅。
“姐姐上次是真的差一點沒命了，他們落井下石的事，大家可都知道。”
“我們家養的雞鴨，爺爺每次都跟監視著一樣，只要能殺能賣了，就會抓去，我們這幾年過的不知道有多窮多苦。”
“姐姐考上了南灣一中，多少人夢寐以求，二嬸卻攛掇著爺爺，逼著媽媽，讓姐姐不要念，把錢省下來給夏強，還想讓姐姐去打工賺錢給他們家呢，真是搞笑，就因為我們是女孩，就不配擁有更好的嗎？”
夏雪卻是直性子，直接噼里啪啦把這些年來夏世勛他們一群人對他們家做的事，全說了。
她還拉了夏秋，告訴夏大山，夏秋當初怎么自殺的，還把夏秋割腕的那道傷口給夏大山看了。
“以后，我不出去了，賺來的錢也留給你們用，不給他們了。”
夏大山看過夏秋的傷口，仿佛是下來一個天大的決心。
“有我在，我再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們幾個。”
他眼神堅毅，自有一股讓人安心，不再害怕的氣勢。
李翠芬的眼眶里，瞬間涌出淚來。
這許多年的委屈，總算是到頭了，她想。
外面依然有罵聲，或是王麗花她們的嘲諷聲。
“好了，過去的事都過去了。”
夏秋拉了夏雪和夏雨，又喊李翠芬坐下，淺笑嫣然的掃過一家子。
如今，他們一家五口，總算是團聚。
夏大山也沒有讓她失望，他就算現在還沒徹底想明白，也他的心終究是向著他們的。
想來日久天長的在家里呆著，劉招娣她們是怎樣的嘴臉，他總能看明白。
“以后只要我們一家人團結一心，日子一定會過的很好。”
“對，過去的事，就不提了。”
李翠芬淚眼朦朧，卻面含笑意。
“大山，夏秋自從上次的事后，也更懂事更能干了，現在也能賺些錢了，這也是因禍得福，你不要太自責。”
她是傳統女性，向來沒有主見，遵從丈夫為天。
“爸，我們想在樹子坳蓋新房子，媽說還是要征求你的意見，你覺得怎么樣？”
夏秋不想再提那些事，開口轉移話題。
“蓋房子？”
夏大山暗淡的眼眸閃爍起明亮的光芒，似乎有期待。
他掃過此時他們所在的破屋子，狹小而殘破。
三個女兒已經十多歲，可還和他們夫妻兩個擠在一個房間里。
“嗯，蓋房子啊。”
夏秋嬌俏一笑，又朝門外看了看，看見外面沒有人，她把她現在的積蓄告訴了夏大山。
夏大山愕然，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夏秋，你......”
聽說了夏秋兩個月賺來的錢，那字數，差不多是他一年的收入了。
這一切，太不可思議。
“在電話上，我也不敢怎么跟你說。”
李翠芬看他懷疑，出言解釋。
“夏秋種的菜，就是比較好吃，正好又碰上如意飯館的老板，為人不錯，給夏秋的價錢比較好。”
夏大山了然，越發覺得，他對家里的情況，知道的太少太少了。
“那就蓋房子吧。”
思慮了片刻后，他擲地有聲的說。
“夏秋姐妹三個，現在也大了，總和我們擠在一個房間里，總是不好。”
頓了頓，又說：“我這就去找村長，我們一起去樹子坳看看，起房子的手續，也好讓村長辦，不夠的錢，我去找人借。”
“太好了，姐，我們是不是過年的時候就能住上新房子了？”
夏雪最是雀躍，推了推夏秋，目光純澈明亮。
夏雨的臉上，終于有了笑。
李翠芬更是別提，越發有精神的臉頰上，滿是笑意。
說做就做，無論外面的罵聲和嘲諷聲是怎樣的刺耳，他們也仿佛聽不見，風風火火的出了屋子，直奔村長夏世謙的家去了。
夏世謙在家，此時正在門口抽著煙，眉頭緊蹙著，似有什么心事。
“世謙叔。”
夏大山在離他幾米之外，喊了他。
夏世謙聽見喊聲，抬頭朝夏大山看，看見夏大山帶著一家子的人來了，忙就站了起來。
“大山回來啦，快進屋里坐。”
他笑呵呵的，又去喊王月華泡茶。
夏大山帶著妻子女兒，跟著夏世謙進了屋里。
在廚房里砍柴火準備燒火的王月華，聽見響動，走出廚房。
“喲，大山回來啦，一家子，不如晚上就在我這吃飯了吧？”
“不用不用。”
李翠芬忙拒絕，“我們家還有飯。”
王月華邊泡著茶，邊說：“跟我們客氣什么？都是自家人。”
夏大山則是和夏世勛嘮家常，寒暄了一番。
待到王月華的茶泡好，寒暄的話，也說的差不多了，夏大山就說出了他們這次來的原因。
“世謙叔，我們家，就兩件破屋子，我幾個閨女也大了，總跟我們擠在一個屋子也不是個事，所以我想著，在樹子坳蓋一棟房子，一家子住，寬敞一些，想讓你幫著去看看，到時候蓋房子需要什么手續，還要辛苦你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