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進出口中心的職員們一個個都連忙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按照馬興的一向習慣，下來估計就是要批評什么了，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觸馬興的霉頭。

“不錯，你們就是這第一道防線上的士兵，你們必須要時時刻刻地睜大眼睛，警惕著那些總想鉆空子進入我國的腐朽的資本主義國家文化！你們要記住，這些腐朽的思想，就是精神鴉片，對于我國國民的思想有著極大的毒害作用，甚至于可以說是流毒無窮！如果說因為你們的馬虎大意，不負責任，讓它們進入到了國內，那你們就是國家、民族、甚至于歷史的罪人！”馬興慷慨激昂地說道。

白霖一邊記著筆記，一邊注意到了嚴重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這心中不由得就是一沉，難道說，馬興副總經理，這一次是針對自己來的。而在場的人，與他抱著同樣念頭的人，也是大有人在。立時多道目光投向了白霖。

“白霖副主任！”果然不出所料，馬興將目光轉向了白霖。

白霖連忙站起身來道：“馬總。”

“我這里有一份圖書進出口中心的最新審批單，我想問問你，你為什么對《生化危機》這本書給予了批準？”馬興冷若冰霜地問道，“難道說，你不知道這是一本充滿了暴力和血腥，滿口胡言的小說嗎？就算是它得到了日本人的追捧，位列銷售書榜，但是這也不是它可以得到批準，進入華夏的理由！我希望你能夠對此做個明確的解釋！”

根本不容白霖開口，馬興又繼續道：“而且，我希望你要明白，要尊重老同志，也許他們思想不如你們靈活，不如你開放，但是他們長久以來的閱歷和見識，卻是難得的寶貴財富。對于《生化危機》這一本書，嚴重嚴主任曾經鄭重其事地提醒過你，它是不適合引進的，可是你最終還是在審批單上劃了允許進口的批示，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馬興的這一番毫不留情面的質問，令小會議室里立時就響起了一片低低的驚呼，馬興這也太不給人面子了，哪有當著圖書進出口中心上上下下這么多人的面如此質問的，而且言語間，已經給白霖的行為定了性。

白霖的臉也一下子漲得通紅，馬興這樣毫不留情面的質問令他沒有一點心理準備。

嚴重幸災樂禍地看著站在那里，臉色通紅的白霖，心中大樂。馬興今天的到來，自然是與嚴重的背后努力密不可分的。圖書進出口中心，掌握著圖書進出口的審批大權，在華夏圖書進出口總公司中，自然是一個十分重要的部門，誰的人能夠將它掌握在手中，日后在高層會議中，就會有更大的底氣。

馬興自然是樂于看到一向與他走得近密的嚴重順利接掌圖書進出口中心，從而加強他在公司里的話語權。為此，對白霖進行一番打壓，就是很有必要的了。目前，在圖書進出口中心里，白霖將接替王義執掌圖書進出口中心的呼聲越來越高，而且在他的背后，還有華夏圖書進出口總公司黨委書記鄭東宇，如果說不能夠及時地壓一壓白霖的勢頭，那么日后圖書進出口中心主任的位子，嚴重就必然再無半點機會。這是他所不愿看到的結果。

原本馬興也要考慮到，無故打壓白霖，鄭東宇所可能有的反應，鄭東宇畢竟是公司的一把手，執掌著公司大權，與他為了一個白霖，暴發矛盾，值不值得的問題。畢竟那位原本在公司里領導排名尤在馬興之上的副總，如今落到了什么境地，馬興可不想自己和他做難兄難弟去。所以，雖然說嚴重早就在他的耳邊刮陰風，但是馬興卻一直不為所動。

直到嚴重將《生化危機》獲得白霖審批進口的消息傳到了馬興這里，恰好，鄭東宇這段時間，也不在京城，馬興才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別看馬興現在言詞如此尖銳，但是在他的計劃中，并不打算對白霖進行任何實質性的處罰，畢竟白霖是公司黨委書記鄭東宇一手扶持上來的，而人事權更是鄭東宇一手把持，自己也不能做得太過份。只要令白霖在圖書進出口中心的員工中臉面掃地，這就足夠了。華夏人很聰明，雖然僅僅是自己的一番訓斥，就會令他們生出無窮的想像來。白霖原本在圖書進出口中心良好的勢頭就會嘎然而止。而鄭東宇回來之后，對自己的所做所為，也說不出什么不是來。

“白副主任，我想你還欠我一個解釋，這樣一本垃圾不如的書籍，為什么要被你批準列入進口名單？”馬興冷若冰霜地敲打著桌面，對滿面通紅一言不發的白霖道。

“馬總，我不否認，《生化危機》的確是如您所說的那樣，里面有著大量血腥和暴力的情節，也有很多在您看來不可思議的情節，但是我認為這不并是我們拒絕它的理由！”白霖沉默了片刻，昂首挺胸道。

小會議室里立時一片嘩然，所有人都為之發出了驚呼，雖然這驚呼的聲音很小，但是幾十號人匯聚在了一起，仍然在會議室里形成了一股龐大的聲音。

白霖這是瘋了！所有人都忍不住這樣想到，包括嚴重和任強，當著這么多職工的面，馬興這樣毫不留情面地訓斥白霖，是有些過份，但是白霖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直接反駁馬興，卻是更加的不可思議。不管怎么說，馬興都是高出白霜好幾級的領導，當眾與領導頂嘴，他是不想在華夏圖書進出口總公司干了嗎？這樣下去，就是鄭東宇，也不一定能夠護得住他了。

“如果說論血腥和暴力，我想我國的《水滸傳》里這樣的情節也不少，人肉包子，開膛挖心之類的描寫比比皆是。但是那是我國的四大名著之一！如果說論信口胡言，我想凡爾納的作品在當時的人們看來，是更為荒誕不經,但是大家誰又能夠否認，凡爾納那些當初被認為信口開河的作品如今已經一一地變成了現實。對于一部作品，我們首先要看到，它的價值所在，它的閃光點，然后才能卻挑取它的不足之處，這叫瑕不掩瑜。況且，《生化危機》在日本原本就是恐怖小說，恐怖小說嗎，自然是包括了神鬼妖魔和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的，就象香港的鬼片一樣。難道說，我們能夠因為鬼的不存在，就禁止國民看香港拍攝的鬼片了嗎？”白霖一連串的反問，令在場的圖書進出口中心的員工們暗暗點頭，一方面為白霖擔心，另一方面又情不自禁地覺得痛快淋漓。

馬興的臉此時陰沉地簡直滴上水就可以當墨汁使了，他說什么也沒有想到，這個平日里相當低調的白霖，居然有這份膽量，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直截了當地反駁自己這個公司副總！這樣簡直可以稱之為大逆不道！無論是哪一位領導，都是絕不能容忍的！哪怕是自己批評錯了！

他又哪里知道，要不是他將《生化危機》評為垃圾不如，白霖還不至于有這么強烈的反應。白霖實在是做不到，味著良心來大罵外甥的作品以承認領導的正確性！

“大不了我辭職去幫明遠！”這個念頭在白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白霖突然覺得自己根本不必為馬興而生氣，更不必對他卑恭屈膝，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他不就是把我開除出華夏圖書進出口總公司嗎，還能怎么著？開除了自己，自己到明遠的公司里，既不用受這份窩囊氣，收入也只會比現在高，一直為自己到底應不應當答應方明遠的請求而糾結的白霖，這一瞬間忽然覺得眼前豁然開朗。

“開國領導們早就說過，對待這些作品要取其精華，棄其糟粕，而不能一概而論之。《》不一樣也出版發行了嗎？我倒是想問問馬總，您看過《生化危機》了嗎？又為什么認定它除了血腥暴力和信口開河之外，再也沒有任何可取之處呢？”白霖兩眼直視著馬興，毫不客氣地問道，“不會是僅僅因為嚴重嚴主任他說的吧？像您這樣的大領導，怎么可能犯下這種人云亦云的錯誤呢？”

“白霖！你這是在和領導說話嗎？”嚴重一拍桌子，大聲地喝斥道。

“那嚴主任的意思，我是應當怎么樣和領導說話呢？是不是領導說，你是姓寬的吧，我也要點頭哈腰地應是，對對對，我是寬重。”白霖厭惡地看了嚴重一眼道，“馬屁精！”

這一刻，他再也不需要對那些自己看不順眼的事情再壓抑自己的感受了。

會議室里響起了一片低低的笑聲，臉色已經變得醬紫的嚴重指著白霖，氣得說不出話來。

“白霖！夠了！你現在給我滾出去！”馬興憤然而起，指著會議室的大門道。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