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縱意人生

048 且聽風吟(下)

新修的站臺,一排水泥墩子,安然和董青坐著竊竊私語,想到這個站臺明天就要被拆掉,男孩只能搖頭。這種公交站臺,在十幾年內被拆了又建,建好了又拆,雖說一次比一次新潮,可有這個必要嗎?

和公交站臺一樣被反反復復折騰的還有面前的街道,六十年代修建的瀝青街道顯得有些殘舊,斑斑駁駁的路面車輛走在上面略有起伏。街道兩邊的大樹掩蔽了半個天空,也給城市帶來了盎然的風景。

就是這條街,明年會被完全的改變,街道中間綠化隔離帶將拆除,用綠色的鐵制隔離網取代,道路兩邊的樹木被砍光,路面全部鋪成水泥。然后再過六七年,江南市換了一任領導之后,路中間的鐵絲隔離網再次換回綠化帶隔離,道路會被拓寬三米,人行道與之對應的被壓縮三米。

再然后,安然記憶中最后的街道風景是,道路在2002年被恢復瀝青路面,中間的綠化帶再次被拆除,這次干脆不再架設隔離網,只是用油漆劃上幾條白線完事。道路兩旁花費巨資購買成年的樹木種植,只是到安然重生之前,這些樹還不能恢復到從前被砍掉的大樹那般濃郁。

二十年一個輪回,在修建修建再修建之后,從起點回到了終點。除了路面變新、街邊的樹木變小之外,找不到任何的區別••••••

也許,一部分的GDP就是這樣產生的。

對于這種事情,重生前的安然只能是搖頭之余嘆息一聲,作為一個小老百姓即使再不滿又能怎樣?即便是重生之后的他,也照樣無可奈何。他既不是高官也不是顯貴,沒有能力對城市改造指手畫腳。這是一個無解的謎題,明知道眼前的道路就浪費多少金錢最終打回原形,他也只能把這一切放在心里不言不語。

慢悠悠的公交車總算出現在眼簾,兩節的長長車身通體綠色,不少地方油漆掉落露出里面灰色的殼。車子還沒完全停下,擁擠在一起等車的人們就蜂擁上去堵住了前后車門。售票員的呵斥,擁擠中的呼叫,兩個孩子靜靜的站在最后冷冷看著。

車門關緊,年紀超過二十歲的老爺車晃晃悠悠的開動起來。12路車通往新區,也是江南市最擁擠的公交線路之一。正趕上下班的高峰期,公交車里就像一個沙丁魚罐頭,人和人之間緊貼在一起。

幸好現在是冬天,安然無法相像夏天坐這趟車會是個怎樣的光景,恐怕不用別的,只是幾十上百人的汗味就能熏翻自己。男孩已經遺忘了從前這樣擠公交的日子,這樣的經歷似乎隔得太遠太遠,遠到失去記憶。

“你每天都這樣擠公交車嗎?”安然雙手抓著車門邊的欄桿,小心的把董青護在門邊。

董青低著頭,發梢垂著在男孩的臉上婆娑,安然最近距離的體驗著女孩頭發上的清香,和臉頰上揮之不散的紅暈。

“這個••••••太擠了。”安然解釋著,身體再次和董青做著親密接觸,溫溫軟軟,董青已經在發育了。安然可以感覺到兩個人胸膛貼在一起時那麻酥如電的感覺,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很好。也許這只是男孩的自我YY,可誰又能完全否認呢?

“嗯”

董青的聲音很低很低,低到如果不是在安然的耳邊響起不可能聽見。安然的身體很滾燙,在身后傳來的無窮盡的力量推擠下,兩人面對面緊緊靠在一起。兩個僵硬的身體,隔著厚厚的冬衣毫無間隔的黏貼著。

安然盡力的向后頂撞著,可12歲的小身板在推推搡搡的成年人面前,只能是暴風中的舢板,最后的結局就是融入海底。嗯,他比舢板幸運,因為在他的面前不是冰冷的海水,而是背靠著車窗旁的董青。

車子很慢,但是不再靠站。在乘客們大聲抗議聲中,司機對一路上站臺上翹首期待的乘客們置之不理。這車上委實也裝不下人了,除非公交公司研發出了空間折疊技術,或者人可以像行李一樣層層疊疊的堆在一起。

嗯,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像印度那些國家學習,在車頂上也裝上座椅,讓后來者坐倒頂上去,安然如是說。真的沒辦法,這么曖昧的情形下,他也只能說些不著邊際的笑話去除相互之間的尷尬。

董青捂著嘴竊笑,一手狠狠在安然的肩膀上捶了幾下。阿彌陀佛,冬天的衣服厚,女孩的手勁不大,完全構不成傷害。

“呼”如芝蘭般吐出的氣息在耳邊縈繞,女孩尖尖的下巴輕輕的擱在男孩的肩膀上,由輕到重。

安然閉上眼睛,可以聞到那淡淡的少女芬芳,神情恍惚起來。心里沒有其他的任何,只有女孩如白脂玉的肌膚和嫩紅的羞意。

時間點滴過去,公交車前行,車里慢慢的空起來,少男少女猶自不覺,依然親密的靠在一起,女孩的睫毛眨動著,偶爾發出一聲呢喃,青春的楊柳在他們身上搖擺。

“嗯!嗯!嗯!政府小區就要到了啊,下車的乘客準備一下,你們兩個到哪下啊?”

門邊端坐的售票員大媽終于看不下去了,大聲的咳嗽幾下看著安然問道。那凌厲的眼神仿佛想在男孩的臉上穿出兩個洞去,以此懲戒他在自己地盤上的放肆。這兩個孩子這才多大,看年紀最多也就是初中生,就能在這黏在一起摟摟抱抱的,簡直就是,簡直就是••••••

售票員心里嘀咕了好幾十回,也找不出合適的詞來表達自己的憤慨,現在的孩子太不像話了,老娘當年二十歲的時候都不敢這樣,后來結了婚和丈夫走在街上連手也不敢牽一下,他們怎么就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這樣呢?

安然這才睜開眼:“我們就在前面一站下。”董青的臉在他的肩上似乎挪動了一下,男孩佯裝不知。

公交車停停開開,車里的人上上下下,身后推動的力量早就消弭,男孩如何會不知道?只是他貪戀著觸動心弦的溫暖,不舍得久別的心動罷了。

“董青,醒醒,我們快下車了。”

安然拍了拍女孩的后背,董青半靠在他身上,螓首伏在安然肩上,似乎被一路的輕微顛簸送入夢鄉。

“董青,我們就要到站了,醒醒。”安然在女孩耳邊輕輕說著,視線及處是漸粗的鼻息和淡紅的唇。

“啊,就到了嗎?”董青直起腰,半轉過身去看向窗外。

“還有一個站就到了,你在路上睡著了。”

女孩沒有回頭:“嗯,我昨天睡的太晚了,剛上車就熬不住了。”

“嗯,我知道,你剛睡的可香了,喊都喊不醒。”

想起剛才的那寸許長光陰,女孩的臉上滾燙,鼻子嗯了一聲,球鞋不小心踩中身后某人。沒有慘叫聲響起,男孩淺淺的笑,任由女孩在腳面上踩著,輕輕的。

也許是受不了這種事發生,能和自行車的速度相聘美的公交車終于爆發,隨著售票員的報站聲,在數十雙眼睛注視下尚能像革命烈士般平淡回視的男孩終于消失了。

和他一起消失的,還有如花般燦爛的女孩,每個人心中都會懷念的純真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