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賓的天氣是標準熱帶雨林氣候,白天還是萬里晴空,到了半夜卻開始雷聲陣陣閃電連連,狂風夾雜著碩大的雨點敲打在玻璃窗上,噼噼啪啪響個不停。
大雨一直下到天明,也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不過這并沒有影響到劇組的拍攝工作,這兩天雨季的到來早在工作計劃之內,剩下的幾組鏡頭都是室內的,室外的部分都已經完成了。和安然預計的一樣,馬拉特集中營的戲按時在兩天內全部結束,到現在為止,美麗人生的拍攝工作已經完成了一大半,再有兩個星期拍完香港的部分就可以開始后期制作了。
這部電影拍攝的難度不高,有兩個資深導演的幫助,還有斯皮爾伯格的指點,安然操作起來游刃有余,在片場很有一點大導演的派頭了。拍完在菲律賓的最后一場戲,整個劇組一片歡騰,終于結束了這種苦行僧一樣的日子,差不多接近與世隔絕的生活讓很多人感到不習慣。在無數張笑臉中,導演安然臉上依舊嚴肅,他笑不出來是因為心里有事,許鎮濤到現在還沒有趕回來,看來和胡安的談判遇到了難題。他倒不是擔心許大亨的安全問題,許鎮濤和胡安的談判等于是去給摩伊組織送錢的,摩伊那邊不可能會威脅他的安全,滯留時間超出計劃無非是兩邊價格談不攏而已。
從對這件事絲毫不感興趣到現在的患得患失,安然思考的不是那林銅礦能不能帶來豐厚的利潤,而是要得到一個靠近印尼本土的營地。至于這個銅礦能否賺錢并不在他的考慮之內,只要擁有這方圓百里山脈的合法擁有權,距離他的計劃就成功了一半。在回到這個過去的第三個年頭,坐在和印尼一海之隔的棉蘭老島,安然終于記起了即將在六年之后發生的大屠殺。
中國人是一個很善忘的民族,也許并不是大部分人愿意忘記,而是因為一小部分沒有良知的領導者們的自私而根本就不知道某些應該牢記的事情真相。安然呆呆的看著因為結束工作即將回到都市而歡喜的人們,腦海中想著的卻是曾經看過的一篇日本人在網上發的帖子,至今他還能想起那個日本人叫做越智松人。
“……通過我住的酒店的窗戶,能看到當地華人被洗劫的情況。居我們大使館的人員介紹有成千上萬名華裔女性被當地人強•奸、毒打和虐•待,男人則被砍掉了腦袋!我坐的汽車也被搶劫者盤問過,問我們是不是華人,當我們用日語回答時,他們揮揮手就把我們放行了。在印尼富有的外僑并不是華裔,而是我們日僑,所以找替罪羊的說法是華人的自我安慰,當地人之所以選擇華裔開刀——因為組織發動襲擊的人明白,不會有任何人為這些被害者作主。事實上他們的選擇是正確的,至今也不知道誰是最終的主謀,也不會有人再去過問,這一切將成為歷史,無論中國的大陸,還是臺灣都不敢得罪印尼……”
在記憶的角落翻出這件屈辱的事情,安然的心很疼,這種傷口留在心里,永遠不可能愈合。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在印尼那片血腥的土地上類似98年這樣的屠殺已經重演過很多次了。從1740年荷蘭殖民當局制造的“紅溪慘案”開始,印尼曾發生過許多起大規模的排斥、屠殺、迫害華僑華人的慘劇。如1945年11月的泗水慘案、1946年3月的萬隆慘案、同年6月的文登慘案、8月山口洋慘案、9月的巴眼亞底慘案、1947年1月巨港慘案等。1963年3月至5月從西爪哇蔓延到中、東爪哇的排華騷亂、1965年至1967年全印尼性的排華浪潮、1974年由反日運動引起的排華騷亂、1978年雅加達由學生示威引發的反華騷亂、1980年11月中爪哇的排華暴動等。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各種大小程度不同的反華、排華流血事件此起彼伏,幾乎每年都在印尼各地上演。
其中最恐怖的要屬1966年蘇哈托所謂的“清共”,其實就是屠殺華人。美國中央情報局曾經把這段期間的印尼稱為“二十世紀最慘的集體謀殺”,估計這一連串針對華人的行動,自1967年10月展開,印尼當局將西加里曼丹與馬來西亞交界處一片廣邈的土地畫為“紅線區”,強迫居住在該區域內的華人往山口洋、坤甸等都市遷移。三年的時間里,一共有五十萬人死亡,六十萬人被關進監獄,華人占到其中的一半以上。而這一切,中國有多少人知道?
越智松人的網帖發表的時間是2004年印尼海嘯,98排華大屠殺發生6年之后。
“……中國人不知道檢討自身,不問一個問題,這是為什么?當我們關心每一個擁有日本血統的生命時,無論他是不是日本國籍,他已經把日本深深的埋入心田;對于中國當他漠視那些逃命的華裔時,他們的國民,那些擁有中國血統的人,無論他住在何處,他們的心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遠離中國,這一點中國永遠不會明白。而這正是中國人多力弱的原因……”
“……自己的人民在印度尼西亞被當地的災民搶掠,98年數萬名華人被印尼人燒殺強奸,我都替中國人感到難過.而現在,居然中國捐給印尼上億美元的款項,我們日本比中國富裕幾十倍,都只捐了百萬美元的款項,我真的不得不說中華民族是一個劣等民族,他們沒有榮譽感,他們可以對同胞的苦難置若罔聞,他們可以忘記前輩的恥辱,這是一個沒有思維的民族,永遠只能跟在他們腐敗無能的XX后面對著世界裝出一副大度的樣子……”這是一個日本人的評論,讓人悲哀痛心卻無從反駁。
安然不愿意再回想下去,這件即將在六年后發生的慘案讓他無法平靜的坐著。他沒有能力去影響政府的決定,但是他可以盡自己的能力去拯救本該得到救贖的人們。他是一個胸無大志希望享受人生的小市民不錯,但是血管中流淌的血脈不允許他為了自己的安逸幸福而忘記未來在屈辱中死去的成千上萬的同胞。
安然莫名的笑,他找到了自己應該為之奮斗的目標,金錢財富算得什么,為了這個理想就算投入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安然,你的臉色怎么這么差,身體不舒服嗎?”周慧敏小聲的問道,男孩的臉色的確很差,蒼白上帶著潮紅,昨天一夜都沒有睡著的他,整個晚上都做著噩夢,夢見曾經看見的那一張張血淋淋的照片。
安然搖搖頭:“我沒事,可能是昨天受涼了。”
有些事情無法對人言,只能默默的放在心中。
“那先回去休息吧,讓他們在這邊收拾,明天還要趕回香港,可別把身體累壞了。”細心的女孩以為安然是因為太過勞累的原因,她怎么能知道男孩心靈上的創傷遠比身體的勞累強上千百倍?
“嗯。”安然點點頭,他真的累了,心里很累,一個沉重的責任突然被自己扛上肩膀,不能不累。男孩和幾個工作人員交代一下,這才緩緩向自己的臥室走去,周MM示意小野貓跟上好照料一下,女孩子總比男人們細心一點,安德魯這種粗線條的保鏢肯定不懂得怎么照顧人。
安然昏昏沉沉的,直到躺上了床才覺得舒服了些,背靠著床頭男孩哪里能有睡意,他只要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會出現不堪入目的慘景。
“麗莎,給我點一支煙。”安然有氣無力的對小野貓吩咐道。
小野貓無語的搖頭,都病成這樣了還要抽煙,老板這才多大?
香煙裊裊升起,滿心的憤怒似乎都隨著煙霧開始從心里飄散,安然的心情平靜了少許:“麗莎,你了解開辦保安公司的流程嗎?”
“了解一點,老板,你是想建立一家保安公司嗎?”小野貓坐在床頭邊的椅子上,手里端著一杯水。
“是的,”安然毫不忌諱的說道:“有這個打算,但是我沒有合適的人選。”這種事情無需忌諱,完全屬于正當的商業活動。安然昨天想了一夜,都找不到一個適合操作保安公司的人選,要管理一家這種公司,需要有豐富的軍官任職經驗,還要有合格的交際能力。更重要的是,這家公司他只能開設在美國或者歐洲,所以它的管理者最好是公司總部駐地的本國居民。
小野貓看了看門外,安德魯靠在門框上外面看守著,這個房間是院子的角落,不會有人從這里經過。“你想建立一個怎樣的保安公司?”
“像EO那樣的,懂嗎?”
“你的意思是私營軍事公司?”
“嗯……”安然猶豫一下點點頭承認道:“算是吧。”
小野貓臉上浮現出笑容,這真是一個期盼已久的好消息:“其實這樣的保安公司早在八十年代初就有了,我所在的防衛系統有限公司DSL在1981年就開始運作,和EO一樣在安哥拉很活躍。現在世界目前最大私營軍事公司是MPRI軍事資源顧問公司,不過這個公司有很深的美國軍方背景,所有的員工都是美軍退役軍官。”
“要成立一家這種保安公司,最好的基地是設在美國,這樣的話能夠拿到世界上最大的訂單,在某些戰爭環境中替代美軍執行任務……”小野貓對這個似乎很了解,說起來頭頭是道。
安然奇怪的問道:“麗莎,你對這方面關注過?”
“是的,我在加入DSL之前曾經查閱過大量的資料,實際上我最想去的就是MPRI,我習慣了戰斗,和平環境下的小野貓無法生活,可惜他們基本上不招收外籍的士兵,甚至在我加入美國國籍之后,他們給我的答復是戰場上女人會成為累贅。”
“呵呵,”安然發笑道:“我為你感到遺憾。”
“我渴望自己的能力得到證實,我要讓男人們知道,女人在戰場上可以做得更好。”小野貓咬牙切齒的說道:“老板,如果你有開設保安公司的計劃,我可以幫助你,請相信我。”
“你是不是知道我有這個打算?”安然問道,小野貓剛才的表現很讓他意外,在自己只是試探性的問了一句之后,立刻就表明了心跡,這有點夸張了。
“……”小野貓瞥著在房間外面來回走動的安德魯,小聲的說道:“今天早上安德魯告訴我的,他說您有成立一家保安公司的打算,這應該不算是泄密吧?他告訴我的原因是因為大家都知道我的理想,他只是不希望我錯過這個好機會。”
“你的理想是什么?麗莎。”
猶豫了很久,終于回到了自己的主線,希望河蟹大神晚一點來,讓我能把自己想寫的東西寫完。讓我們記住血淚鑄成的傷痛,把腦袋藏進沙子當鴕鳥是懦夫的行為,敢于直面屈辱才可能重新屹立于世界之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