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閑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
“安然,你對古詩還有研究?”一位穿著中山裝的中年人笑語盈盈的說道。
安然轉過身,看著市委招待所小樓下的夜色微微一嘆:“偶爾附庸風雅一次,談不上什么研究,只是有所感觸罷了,吳先生見笑了。”
吳冀南和煦的笑:“安然謙虛了,不過這首李太白的行路難可不應景,想你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時候,該是一朝遍看長安花才對,何來行路難一說?”
“呵呵,”安然苦笑:“吳先生,有些事情你知我知,何必又要來嘲笑我?”
“我可不知道。”吳冀南臉色一正:“你幾年間名聲鵲起,國內國外呼風喚雨,一句話便能影響千萬人的生活,要是你難的話,這世界還有誰會不難?”
安然心里冷笑,這就要進入正題了?
“難不難只有自己知道,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男孩話鋒一轉:“原本我倒沒發覺世事艱難,總是愿意與人為善,到現在才知道有些事并不是像我想的那樣簡單。”市委招待所的年頭不少了,建筑雖然老舊些,但里面的環境很是不錯,綠樹成蔭小樓錯落有致,安然看著樓下執勤的哨兵,忽然問道:“吳先生,在外面等著的那位軍情處的軍官,是您這次來江南的目的嗎?”
“哦?”吳冀南佯裝驚訝:“你認識他?”
“嗯,那位徐上校前段時間來過這,也和我交流過一次,但很無奈我無法幫助他,結果不歡而散,希望今天不會弄得大家不開心。”安然提前打著預防針,這位和徐紹洋不同,能不得罪盡量不要得罪的好,軍情處得罪了對安然來說算不得什么太大的事,要是這位得罪了,那幾乎就是把天捅了個窟窿。
吳冀南卻也不敢小看面前這個侃侃而談的高中生,他比旁人對安然的了解更多,作為領導最親近秘書的他,自然知道一號首長對這個男孩是多么看重。從他本身來說,對這個如同一團迷霧一樣的人也有很大的興趣,這是一個怎樣的人,又如何能在幾年內取得那些難以想象的成就。
“我這次來,有一部分這個原因,但是更多的是其他的事情。”既然安然已經開始說到正事,吳冀南也沒有必要在打什么啞謎,他的時間也很寶貴,身為一號首長的秘書,日理萬機算不上,千機總是有的。他能夠為了一個人親自來江南,這件事要是傳了出去,不知道要引發官場中多少猜想。
“我們進去說吧,外面風大,這南方的冬天溫度倒不算低,可風一吹得夠凍人的。”吳冀南緊了緊衣領笑道。
屋子里燈光溫暖,兩個人各自尋了個舒服的地方坐下,安然是老習慣窩在柔軟的沙發里,一副老母雞孵蛋的模樣,吳冀南見男孩毫無形象的縮著脖,也放開了不再是平素那般臨危襟坐,而是翹起二郎腿靠在椅背上。
從寒冷的室外回到暖氣開著的室內,安然蜷在沙發里,忍不住打了個長長的哈欠,還是房間里面舒服啊。
“呵呵。”吳冀南忍俊不住笑容,兩人之間的氣氛比剛才在陽臺上緩和了不少。
“好了,我也不和你繞彎子。”吳冀南忽然覺得這個男孩有種說不出的親切,也許是見慣了阿諛奉承之輩,難得遇見安然這種隨性的人。“這次我來幫首長帶了句話,首長說:咱們國內正是改革開放發展的時候,希望你能夠更好的發展,多支持國家的建設,不需要有心理負擔,黨的政策是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沒必要這么躲躲藏藏的。”
“你把大部分的財產都轉移到林小姐的名下,這樣其實沒有太大的必要。”房間里只有兩個人,吳冀南也沒什么顧忌,想到什么便說什么:“只要是光明正大的勞動所得,政府是支持勤勞致富的。”
安然淡淡的笑:“這我知道,公司的股份轉到安卉姐的名下,并不是你們所想的那種原因,而是因為操作上的方便罷了。畢竟我是個中國人,美國的法律對外籍人士的公司限制頗多,要知道美國人的法律,可不像咱們中國這樣因人而異。”
吳冀南皺了皺眉:“你這種想法可不對,雖然說國內的法律還不完善,但是也正在抓緊時間進行法制建設,法律面前是人人平等的。”
安然無奈,自己說話向來就是這樣隨心所欲,也許是未來二十年可笑的事情看得太多,隨便一張嘴就能說出讓某些人不爽的話出來。看來不去北京見那位首長,真的是正確無比,不然的話后果不堪設想。
“嗯,也許吧。”安然含含糊糊的應著,這是他的極限了,昧著良心說瞎話的事他真干不出,也沒想過要那么干。
吳冀南看的出安然是隨口應付,張了張嘴還想再說幾句,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只能轉過話題:“這次跟我一起來的有軍情處的兩位同志,上次你拒絕了他們的要求,是什么原因能說說嗎?”
“我的理由他們應該向上面匯報了吧?”安然反問。
吳冀南點點頭:“是說了,但是我還是想聽你說一說,畢竟出發點不同,可能說的東西不太一樣。”
安然欲言又止,笑著搖搖頭:“我也沒什么好說的,憲法規定:公民的私有財產神圣不可侵犯,任何組織和個人都無權侵占和破壞,我有權拒絕他們的無禮要求。”
吳冀南好笑的答道:“看來你的法律知識真的不過關,別忘了憲法第十三條是這樣的:公民的私有財產不受侵犯,國家依照法律規定保護公民的私有財產權和繼承權,國家為了公共利益的需要,可以依照法律規定對公民的私有財產實行征收或者征用并給予補償。這里可沒有你所說的神圣二字,你應該把第十二條和十三條看混了,十二條才是:社會主義的公共財產神圣不可侵犯。國家保護社會主義的公共財產。禁止任何組織或者個人用任何手段侵占或者破壞國家的和集體的財產。”
安然真的記錯了嗎?當然沒有,來之前特意研究了幾個小時憲法的他,怎么會犯這樣弱智的錯誤,他不過是故意帶出這個話題罷了。談判這種東西,必須要掌握主動權,否則被人牽著鼻子走可不是什么好事。
“按照憲法,軍情處是可以在對國家有利的情況下,采取必要的措施征收征用公民私人財產,而你的拒絕才是違法的。”吳冀南笑得極為歡暢,他本沒有想到此處,法律這種東西中國官員向來是不值一曬的,誰會沒事搬出一本法律去說事?只不過中國第一秘是法律專業畢業的高材生,憲法早就背的滾瓜爛熟,沒想到這時候能派上用場。
不料安然也笑了,男孩百無聊賴的說道:“也許是我記錯了吧,可是他們逼著我拿別人的財產去滿足他們的需求,我當然要拒絕。AMA是安卉姐的私人財產,這可得參照美國憲法才對。要想得到別人的尊重,必須先尊重對方。”
吳冀南一時語塞,誰都知道AMA是安然的財產,可它的所有人在法律上的確是林安卉,安然反口不認誰也沒有辦法說出什么不對來。這個時候他才明白男孩剛才扯出憲法的用意,是婉轉的點出一個事實,他有足夠的理由拒絕軍情處的要求,就算這邊使用暴力壓迫也無濟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