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環換下濕透的衣衫,收拾好后,找了個沒有旁人的時機,撲通跪了下來。
“這些時日以來姑娘對我的好,環環都銘記于心,環環從此只忠于姑娘,必不會再有二心!”
楚天歌扶起了她,“多大點事。”
環環跪著卻不肯起,壓低了聲音道:“當時我被太子妃毆打,然后來到姑娘的身邊,這都是太子的意思,太子要我窺探姑娘的心思。”
“怎么回事?”楚天歌一怔。
她回想起那一日李云臨來的太快,沒有等他開口便讓人帶了環環去醫治,順理成章的送到她身邊。
一切都太過順利了。
“姑娘知道,我原是蘇良娣的婢女,家中弟弟欠了債,還不上要被債主活活打死,我便偷了蘇良娣的珠翠托人發賣,卻被太子的人發現。太子把我叫了去,給我許多銀兩救濟弟弟。”
環環回憶那些事,眼里通紅。
“太子命我在園中遙遙看到你時,便挑釁惹怒太子妃對我動手,如此一來,以姑娘的心腸勢必管這個閑事,于是我來到了姑娘身邊。”
楚天歌深深吸了口氣,將環環扶到了椅子上。
“你受苦了。”
李云臨居然逼這個姑娘上演這么出苦肉計,以此讓自己對她親近,少些戒心。
可有什么用,她現在就是只被拔了翅膀的鳥,根本飛不出去,李云臨費這個心思做什么呢?
環環抓著她的手腕,急急的說道:“姑娘,我對不起你,上回你謊稱自己來了月事,太子讓我盯著是不是這么回事。我如實回稟了。姑娘,太子疑你有恙!”
楚天歌雙眸不受控制的緊縮,呼吸也急促起來。
他懷疑了,可他什么也沒說呀?
“姑娘待我好,我爹娘都不曾這樣對我好,我猜到你跟太子之間有事,但我還出賣了你,我對不起……”
說著,她又要跪下來,楚天歌制止了她,語重心長道:“你沒法違抗太子,這并非你的本意,我怎么會怪你呢?”
環環眼中含著淚,有愧意,還有對她真心的擔憂。
“姑娘,環環雖笨,卻也能看出看出你和太子在一起時不自在。姑娘喜歡的是五殿下吧?太子如此在意你的月事,可是懷疑……”
她止住了嘴,不再說下去。
楚天歌細思極恐,叮囑她道:“太子問你還是要如實相告,你保住自己就好,我的事我會想辦法的。”
說著,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撫上了小腹。
她祈禱著千萬別是在這樣自身難保的時候有了孩子。
可若是有了該怎么辦呢?
月事遲了二十來天,這個事實在太危險了。
不出所料,來的正是楚天歌耳熟能詳的馮太醫。
馮氏把完脈只微微弓了弓腰,便提起藥箱轉身離去。
“您還未告知我的身子如何。”
馮太醫道:“太子吩咐過,把脈后的結果不必告知姑娘。”
楚天歌一愣,低低的苦笑了聲。
“聽聞馮太醫家中困難,兩兒一女都不得見,可憐新兒媳還有身孕,這會兒生產的日子也快到了。”
馮太醫聽得一怔,扼住了腳步,回頭道:“姑娘對我家中事如此了解?”
楚天歌道:“太子與我無話不說。包括馮太醫給帝后都下過藥的驚人事跡。”
馮太醫驚了驚,慌忙看顧四周,所幸無一旁人,踹著重氣道:“太子果然寵幸姑娘,姑娘既然知道我聽命于太子行事,又何必說這些給我聽。”
楚天歌笑道:“太子命我哥哥把你家人照顧的很好。”
她信口一謅,馮太醫霎時兩眼放光,低著姿態問道:“我的家人在哪兒,姑娘知道?”
楚天歌道:“你想讓家人過得好些嗎?”
馮太醫老淚縱橫,如鯁在喉的點了點頭。
楚天歌看得心有不忍,幾乎編不下去。
她咬了咬牙說:“告訴我,我是不是有了身孕。”
馮太醫定定的猶豫了半晌,最后微微點了點頭。
楚天歌捂著小腹壓抑下了心頭的驚濤駭浪。
這里居然多了一個小生命,算時間也兩個月了。她仿佛看到了一個奶娃娃,這孩子有燼霄那樣澄明好看的眼眸。
“太子讓你怎么做。”
“太子只說什么結果都不必告訴姑娘,去他那兒回稟即可。”
說完,馮太醫又道:“興許是殿下想親自告訴姑娘這個好消息。”
可真是個好消息,估計李云臨要提刀來告訴她了。
楚天歌凄凄一笑,從旁拿了只翠玉珠釵,給到馮太醫手中。
“這只珠釵幫我轉交給五皇子。我們方才所言,太子一個字也不會知道。”
關于五皇子與松月的事,馮太醫也有所耳聞,此舉許是送還定情信物之類的,他并無太大意外,也沒有多問。
他接過了珠釵,杵在原地道:“我的家人還請令兄妥善照顧。”
楚天歌點了點頭,輕輕擺手道:“去吧。”
近兩月的身孕……
李云臨聽到這個回稟,強作鎮定的回了句,“知道了,對外就說她這身孕剛滿一月。”
馮太醫退下后,他胸腔被一股怒火竄得燥熱不安,他扯了扯衣襟幾個來回渡步后,一腳踹翻了案犢。
“殿下……”
侍衛們聞聲進來,李云臨瘋潰吼道:“滾,都滾出去!”
侍衛們手忙腳亂的退了出去帶上殿門,聽見里頭砰砰咣咣一陣,此起彼伏的不間斷巨響,侍衛們心中也被嚇得狂跳。
不多久,楚天歌來了。
侍衛們仿佛看見了活菩薩,迎上前道:“松月姑娘,您快進去看看吧,殿下不知是怎么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推開殿門,一個碩大的花瓶砸在她腳邊。
李云臨一個滾字還沒出口,嘎然而止,冷眼吩咐其后張望的侍衛,“把門關上。”
他終于消停下來,隔著一地狼藉望著她,眉眼間嘴角邊都是苦味。
“你很久沒有主動來尋我了。”
從前何止是他離不開天歌,天歌也是時常黏著他的,他們總有說不完的話,是彼此最親密的人……
那些溫情仿佛已是上輩子的事,遙遠的讓他幾乎懷疑是不是真的存在過。
而今只剩他一人抱著回憶不放了。
楚天歌發現,她現在面對這個人是害怕的,當她有了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軟肋,這種無法掌控命運的無力感,讓她對眼前之人不由得恐懼。
“你想要怎么樣。”
這雙眼中透出的悲哀和語氣中的懇求,李云臨只在她為杏兒求情的時候見過。
他看著這個女子一遍遍的告訴自己,是自己錯在先,是自己錯……
李云臨劇烈起伏的胸膛漸漸平緩了些。
他明明氣到爆炸了,可愣生生的把自己給哄好了。
“這里太亂了,我們去寢殿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