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在兩件華服間搖擺不定,遲遲未下決定明日該穿哪件。
“娘娘可先穿這件厚重的,宴席時再換另一件輕便的。”芳嬤嬤建議道。
皇后點了點頭,“就這樣吧,那還得回來一趟換衣服。”
接著核對了遍明日的流程,正盥漱之時,侍女捧著一塊玉佩入寢殿。
“娘娘,太子讓您去端木宮一敘。”
皇后接過玉佩心中咯噔一下,毫不猶豫的起身。
芳嬤嬤阻攔道:“娘娘,明日就是五殿下大婚,今夜還是不要去太子那兒了,改日再去吧。”
皇后想了想,猶豫了好一會兒,對這位侍女說道:“這幾日我忙得很,忙完了再去太子那兒。”
侍女低頭道:“娘娘,太子說了,今晚您不去的話,人如玉碎。”
皇后雙眸顫了顫。
芳嬤嬤急道:“娘娘!”
此時,一個穿著寬大披風,半邊臉縮在帽中的女子走了進來。
“皇后,一起去。”
皇后沿著石階步步而下,越往下便越冷,皇后縮了縮身子,納悶著太子何時在端木宮中挖了這個地窖。
突然,眼前豁然開朗。
趙世焱毫無生機般昏坐在地上,背靠著潮濕的壁面,唇上還余血色,微微泛紫。
余毒未消,奄奄一息的模樣。
皇后撲上前去,蹲下身來,把他沉重的身子撈起來摟在懷中,捧起他的臉,“老趙!”
趙世焱微擰著眉頭,眼睛睜開了一條縫,虛弱一笑后又閉上了眼。
“老趙!老趙”
皇后讓他枕著臂彎,可無論怎么折騰,人也醒不過來。
李云臨道:“他在天牢中吃的不是鳩毒,而是我另外給他準備的東西。解藥我有,也只有我有。”
皇后淚流滿面,心中百味雜陳的看向他,“還是謝謝你救了他。”
“不必急著謝我,”李云臨站在其旁,冷冷的說道,“你現在去太傅府,把這個給天歌吃了,事成,我就給趙世焱解藥。”
他把一包藥粉扔給了皇后。
皇后拿著這蠟黃的小紙包,問道:“這是什么?”
“落子藥。”李云臨道。
皇后捏著這藥,含著淚笑道:“你讓我殺自己的孫子?”
李云臨面無表情的說道:“不過肚子里的幾兩肉,五弟今后還是能找別的女人生孩子的。可這么活生生的一個人,沒了就徹底沒了。”
只要皇后照做,天歌勢必會恨上她,明日這婚就成不了。
皇后看了眼身后低著頭的婢女,把藥粉塞到她的手中。
隨之回過頭來,對李云臨道:“你無非要個人質,不如讓我來服毒,我來做你的人質,你放了趙世焱。”
李云臨對她這要求有些意外,“你要服毒?”
皇后點了點頭。
相比趙世焱,皇后的性命更能威脅到李燼宵。
李云臨自然不會拒絕,伸手觸了墻上一個凸起的按鈕,一個暗格緩緩移出。李云臨伸手掏了個藥瓶子,丟給了皇后。
皇后捏著這白瓷瓶,摩挲了一會兒,拔開了木塞。
她身旁的婢女突然把瓷瓶奪了過去,仰頭一飲而盡。
皇后慌了慌,猛地立起,“你瘋了嗎?!”
這位婢女咳嗽了幾聲,丟掉了瓷瓶,開口道:“李云臨,解藥拿來。”
熟悉的聲音……
李云臨這才注意到這位一直低著頭的婢女,面容隱在昏暗中的人,身形跟天歌一模一樣。
楚天歌重復道:“解藥,拿來。”
李云臨呆立在那里,如同遭了雷劈般僵怔。
皇后急了,催道:“你快點啊,李云臨,解藥!”
李云臨手忙腳亂的從暗格中掏出了瓶藥。
楚天歌接過藥,蹲下身捏住趙國公的下巴,令他張開嘴,把解藥吞了進去。
李云臨瞪直了眼,“這是給你的,不是給他的!”
楚天歌冷冷的瞥向他,“我的解藥你愛給不給,我明日就算半死不活,也會完婚的。”
李云臨怔了怔,失魂落魄的后退了一步。
楚天歌皺了下眉頭忍了下來腹中的疼痛,助皇后抗起了趙國公往臺階那兒去。
沒走兩步路,刀攪般的疼痛從腹部往上襲來,一股熱流突破胸腔,涌出了喉嚨。
皇后把趙國公放在了一旁,扶住她,急紅了眼,“李云臨,我孫子要沒命了,我一定讓蘇瑾肚子里那個賠命!”
李云臨抖著手又掏了瓶藥丟給她們,皇后急急忙忙的給她吃了下去。
“怎么還沒好?怎么還沒好……”
李云臨頭痛不已,心煩意亂,他想去扶一把,卻被天歌那怨恨的目光逼得遠了一步。
楚天歌強撐著站直了身子,緩緩掃視了這個地窖的每一塊土磚,然后目光落在正中的那一口冰棺上。
李云臨順著她的視線,察覺到了什么,雙眸急劇收縮,“天歌,離開這里,快走,不要呆在這里……”
楚天歌幽遠的看著他,哀涼得冷笑了聲,突然閉上了眼睛往后倒去。
“太醫,太醫……”
李云臨把她抱出地窖,渾身脫了力跪倒在了地上。
宮人們圍攏了來,他望向嘈雜的四周已是一片模糊。
皇后把趙世焱拖出來交給了自家宮里的太監,就去李云臨懷中奪人。
“放開她,滾蛋!”
李云臨不肯撒手,牢牢的將天歌禁錮在懷中,這一放就是一生,不能放,不能……
他似乎很久沒從她眼中看著那樣怨恨的目光。
只那一眼,他就知道現在的天歌離他又遠了些,遠到無論他生或死,她都不在乎的地步。
芳嬤嬤早在皇后下了地窖后,就跑去重華宮急急忙忙的喊了五皇子。
李燼宵趕來,正看見自己的母后使勁掰扯著李云臨。
可李云臨哪是她能掰扯得動的,天歌軟在他懷中任由他們折騰。
李燼宵怒上心頭,“李云臨,有完沒完?”
他剛伸手過去,楚天歌皺了下眉梢,突然睜開了眼睛。
李燼宵縮回了手。
她既然醒了,她自己會做決定……
楚天歌面目表情的看著緊緊抱著她的李云臨,他的灼淚一串串的掉下來,淌進了她的脖頸中。
皇后也放棄了掰扯,站到了李燼宵身邊。
楚天歌就這樣看著他哭,看他似乎悔極痛極的模樣,眼中始終沒有任何波瀾。
直到李云臨的情緒漸漸平穩,艱難的喚了她的名字,“天歌……”
她譏誚得挑了挑嘴角。
“我上輩子欠了你多少,你要這樣對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