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府曲側妃進門這日,寧王府和曲府所在的兩條街都被水紅色的綢緞掛滿了。
除了賀喜的人家,百姓們也都來湊熱鬧,沾一沾達官顯貴人家的喜氣。曲府出手也很是大方,撒出去的賞錢也不計其數,使得整條街道都熙熙攘攘。
因著是圣旨賜婚,曲懷玉的嫁妝都比平常娶側妃的嫁妝多了八臺,差不多要與正妃看齊。
寧王府前院歡聲一片,寧王穿著偏紅色的袍子,接受著四面八方的祝福,不過小片刻就被灌的多了幾分醉意。
寧王府的正院門窗緊閉,像是要把外面的熱鬧都攔住一般。
寧王妃手里拿著一本書,眼神盯著書冊似是看的認真,但將書頁握出褶皺的手卻出賣了她的情緒。外面歡快的樂聲,王爺迎娶新人的笑臉,都在寧王妃的腦中一遍遍回放。
寧王妃突然間將書扣在案上,揮手掀翻了矮案,杯盤碗碟瞬間碎了一地。
外面守著的嬤嬤聽到動靜,慌慌張張的進來,就看見寧王妃已經氣紅了眼眶。這嬤嬤就是一直跟著寧王妃的心腹,看見寧王妃這幅樣子也是極心疼的,上前幾步攬住寧王妃:“姑娘......”
寧王妃聽了這么一聲‘姑娘’,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嬤嬤,他騙我,他騙我!”
這個他自然指的就是寧王,嬤嬤嘆了一口氣,現在這樣的情形哪里是幾個月前能想到的。一場私鹽案將王妃的母族搭了進去,眼見著她們趙氏沒了用處,王爺的態度也是大變,先前的保證不過是一時穩住趙氏的屁話。
王妃的處境已是艱難,寧王又轉眼娶了父親正是新貴的曲側妃。而且曲側妃有皇上賜婚,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不輸自家王妃,這讓王妃如何自處?
“王爺有一個月沒進正院了吧?”
嬤嬤面對寧王妃的問話也一時沉默下來。
寧王妃片刻之后止住了哭聲,死死抓著嬤嬤的手:“嬤嬤,我就是死,都要死在王妃這個位置上,誰也別想拉我下去!王爺也只能和我葬在一起!”
嬤嬤被寧王妃的話嚇了一跳,再去看寧王妃的神色,似是已經恢復了尋常。
寧王妃用帕子凈了臉,眉間總皺眉留下的溝壑讓她更顯凌厲,忽然就問道:“上次讓嬤嬤去辦的事情怎么樣了?”
寧王妃是在問關于太子府的事情,這嬤嬤用了榮貴妃的名頭,讓內侍省向著太子府安插眼線。只太子妃竟警覺過了頭,沒幾日就把那幾人全都送到了莊子上。
當時寧王府里焦頭爛額,嬤嬤怕把結果告訴寧王妃之后火上澆油,便選擇了閉口不言。以為寧王妃早就將此事忘在了腦后,不想如今卻又問了起來。
嬤嬤瞧著寧王妃的神色,猶豫了措辭:“太子府的門戶守的緊,那幾個丫頭還沒來得及做什么就被送走了,之后又送出去一個侍妾,您是知道的。”
寧王妃先是擰眉,后又驚訝的問:“當初母妃塞進太子府的那個?”
“是,同一個,奴婢覺得給咱們遞消息的也應該是她。”
寧王妃眼神陰沉了一下,半晌語氣不太好的道:“罷了,太子府留著讓王爺自己操心吧,嬤嬤只要幫我看好了后院,誰也別想壓在我頭上。”
寧王府里注定是不能安寧了,曲懷玉心里不甘做寧王的側妃。但她還算有腦子,知道得哄住寧王,戾氣全都沖著寧王妃去了。
曲懷玉不肯向寧王妃行妾室之禮,請安也是一次都沒去過。
寧王妃自然不會忍她,要以家法處置,曲懷玉又搬出寧王做擋箭牌。曲氏如今是寧王的心頭好,曲懷玉與寧王妃之間,向著誰自是不必說了。
只曲懷玉的舒心日子過了沒有幾天,便是太子府里的喜事。
曲良媛進府,只有桃玉閣中一片嫣紅之色,酒水宴席也是在桃玉閣中擺了一桌便罷了。
曲良媛一頂小轎從側門進來,外面聽不出來半點的喜慶氛圍,她不由得攥緊了手里的帕子。可下了轎子一路下來,下面的嬤嬤婢女都是極守規矩,對著她的態度也恭敬,沒有慢待的意思。
桃玉閣中家具齊全,擺設中也能挑出不少精致之處。曲良媛是一個在嫡母手底下討生活的庶女,為了自己的姨娘,嫡母有什么吩咐她也是無有不應的。
她心中清楚她來太子府做什么,為曲家謀利,爭得太子殿下的寵愛,若是能有兒女那便是嫡母心中所愿。
然她在曲府后宅里也生活了這么多年,深知一個妾室在后院里不過就是個玩物。即便她有良媛的位份,她也是怕的。
太子府已經很是低調,但稍稍一點動靜都被人盯著,再細細一打探便知太子殿下納的新人是曲氏女。
京城從來都不是藏得住消息的地方,一傳十十傳百,一會功夫便全都知道了。
曲懷玉聽著馨兒的話,耳邊卻是不決的鳴響聲:“你再說一遍,誰,誰進了太子府?!”
馨兒有些害怕,抖著唇道:“二姑娘......”
曲懷玉簡直頭暈目眩,眼前閃過出嫁前父親母親的神色,細小的表情被放大。原來......原來她早就是父親母親的棄子。
曲懷玉抑制不住身體的動作,直接向前撲去。被馨兒驚叫一聲接住,她拽著馨兒的袖子,急切道:“快,去找寧王,去把寧王找過來,快一點!”
至于今晚的‘新郎官’,納一位良媛而已,姜緒風就穿了一件亮色的袍子,晚膳他本想去太子妃那用,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別找事,就在觀瀾園里用完才去了桃玉閣。
蘭苕從膳房拿了熱湯回來,與守在門口的竹云對視一眼,竹云道:“蘭倩在屋內伺候著。”
蘭苕了然,蘭倩嘴甜,能哄娘娘開心些。
溫璟依舊在睡前看些書,與往常一樣并沒有什么不同。只是婢女們似是誤會了她心情不好,溫璟也沒有解釋,就讓她們這么誤會吧。
“娘娘,用些補湯,早些休息吧。”蘭苕雖極力讓自己顯得自然,還是帶出了些小心翼翼。
溫璟接過補湯喝下,笑看了一眼蘭苕:“你們這么緊張作甚?時候不早了,今夜是誰守夜?”
“娘娘,今夜是奴婢守夜。”蘭倩笑嘻嘻的,她們四個一等的,其實守夜的時候都少,除非娘娘要求,平日里都用不上她們。
溫璟頷首,漱口之后躺下:“那你可少些話,我是有些倦了要睡了。”
蘭倩被她說的害臊,又嘰嘰喳喳的。這樣一鬧,反倒是把曲良媛進府帶來的奇怪氣氛鬧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