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悅已然下定了決心,“既然你已經做好了決定,我不會反對,阿翎,涉及朝堂之事,就算是你爹爹在世,也給不了你多少謀略。阿娘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不管你接下來怎么走,都要想個全身而退的法子。”
“阿娘。”薛翎帶了一絲鼻音,“謝謝你,”
蔣悅說道,“傻孩子,你只需要記住,天塌下來,阿娘就算不能替你頂著,但是一定會陪在你旁邊,和你一起承受,不論多大的事情,不論是對是錯,我們一起承擔就是了,總不會叫你一個扛著。”
“恩。”薛翎的眼中蒙上了一層的霧氣,“好。”
“所以,”
蔣悅神色卻嚴肅了幾分,“阿翎,你決定好告訴我真相了嗎?我知道你在查探你爹爹的死因,過去的我總覺得生老病死,在所難免,從來沒想過這其中的陰謀詭計,現在我也想知道你爹爹真正的死因,你跟我說,我承受的住。”
薛翎看著母親,母親的世界非黑即白,從前一世,大約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家族背后的黑暗陰寒。
可是這幾個月的成長,母親和自己一般,就像是把自己所有從前的那些觀念,全部揉碎了,再重新塑造出新的人生。
從人情世故,到算計陰謀,一點點的從新學起。
這是斷骨重生,痛徹心扉。
“阿娘。”
薛翎還沒有開口。
蔣悅說道,“其實你不說,我也大約猜得到,必然是你三叔三嬸。至于背后之人,應該不是別人,大約是江陵王,我只是沒有想到,你祖父當年舍下一條性命救他,最后,卻換來這樣的結局,農夫遇蛇,不過如是。人心難測,叫人唏噓。”
薛翎點了點頭,“阿娘猜的不錯,正是如此,”
“果然如此,”蔣悅暗暗的嘆了一口氣。
薛翎解釋道,“阿娘,我并非有意相瞞,只是一開始我也沒有料到,而后來,我雖猜出來了,但是其中細枝末節,我也不甚清楚。”薛翎說道。
蔣悅搖了搖頭,“阿翎,那你爹爹真正的死因是?”
薛翎不答反問,“阿娘,您替爹爹診治過,得出的結論是什么?還有,爹爹在世的時候,可曾與您談論過,他是怎么說的?”
薛翎問出來心中的疑惑,一字一句。
這個問題,她前一世沒有來得及問,今生,只在父親剛剛過世的時候問過一次,母親沒有回答,她也沒有再問,今天,再一次問出口,也是想了解一下,父親當時的心情。
蔣悅回憶過往,眼神有些微的渙散,“他自幼習巫醫,也頗為懂藥,我記得他也是身子強健,我替他診治的時候,他的心脈嚴重受損,那時候,無論用何種湯藥替他調理,都無濟于事,當時,你爹爹是這樣告訴我的,”
蔣悅想起最后的那幾個月,她一直苦于無法替丈夫醫治,心里的壓抑幾乎瀕臨極限。
薛繼遠看著她,說道,“阿悅,這原是我早年所患的一個頑疾,并非人人都會患上,一旦患上就藥石無醫,燕兒的病癥與我相仿,是我不好,傳給了她,所以,這些年,我也斷了再生一子的念頭,只是丟下了你一個人孤苦終老!,我心里終究是過意不去。”
她是有些不信的,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但是又找不出可以反駁的證據,后來,漸漸的也就接受了這樣的一套說辭。
薛翎挨了過去,用手握住母親的手,母親的手有些寒涼。
“是蠱蟲,”薛翎打斷了蔣悅的話。
蔣悅倒抽一口涼氣,“怎么,怎么可能?我雖不喜巫蠱之術,但是整個薛家,無人能及得上你爹爹,即便親人之間不設防,但是他也不會讓人算計至此。”
“不是,”薛翎說道。“阿娘,我從前也和阿娘一般想法,后來才知道錯的離譜,蠱蟲從來不是下到爹爹身上,中蠱的是燕兒。”
蔣悅聞言,整個人都虛脫了,是薛燕,竟然是薛燕,很多想不通的事情,也在一瞬間就想明白了。
她說道,“是了,是穩婆。我為何從沒有想過?”
其實,她并非沒有懷疑,而是,一直不相信人心如此險惡,“可是燕兒出世之際,我查看過,并無異樣,你爹爹當時也沒發覺。”
薛翎說道,“此蠱蟲性溫和,叫人難以覺察。名為噬心蠱,初初幾年,看起來毫無異樣,但是損心脈,傷六腑,此蠱七年為期,前五年,并無異樣,第六年,開始發病。中蠱之人活不過七年,從無例外,故而,又有一個別稱,喚做,無期。”
無期,無七。
“乃是取的七之諧音,因無解,在薛家,乃是禁物之一。”
蔣悅不喜巫蠱之術,從前,從不曾仔細的了解過,便是聽一聽也不曾,這一次,她認認真真的聽薛翎說完,然后問,“果真沒有法子。”
問完之后,又覺得自己這一句話,問的多余,“若是有法子,你爹爹也不會搭上一條性命,也完全沒有法子。”
她的眼睛紅了些許。
薛翎用掌心的溫度一點點的溫暖過去,“所有的蠱蟲都有一個特性,可以以血親之血誘之,爹爹當年為了救燕兒,以血為引,將蠱蟲引至自己體內,這些年,卻一直沒有法子去除。”
七年為期,難怪他臨終之前說,“這七年算是賺來的。”
蔣悅聽過之后,只覺得背后寒涼,“竟然是蠱蟲,怎么是蠱蟲。若是如你所言,寄遠去世的時候,燕兒十二歲,也就是說,燕兒剛剛發現異樣,他就將蠱蟲引過來了,那七年,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命數活不過七年,所以這七年,他盡量留在家中,陪著我們。”
兩行淚水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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