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曾憶說出前面半句的時候,薛燕一直含著笑。
只是曾憶停下來的時候,薛燕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淡了下去。
所有的目光都看了過來,落在了曾憶身上。
曾憶測字之術,舉國有名。
他只說了這幾句,便不再開口。
沒說出口的話,大約都已經明白。
即便有幾個不太明白,也估摸著猜出一個大概。
廣下面有個予字,予又有我的意思。
換句話說,天地寬廣,獨我一人。
若是問人生前程,有前途似錦之意,若是問婚姻子女,這是一個孤獨終身的命。
無妻無子,獨我一人。
蔣序文的臉上的神色已經變了分毫,很顯然,他已經聽懂了。
薛鳳沒有聽懂,但是什么也沒有說。
只有蔣聽雪問道,“然后呢,曾先生今日說話怎生只說一半,莫不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薛翎已經明白,她別過頭去,前一世,她死去的時候,蔣家已經離去江陵,她本來以為,蔣序文跟著蔣家搬遷,以后定然也是娶妻生子,安然一生。
薛翎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是這樣的結局。
她自詡將情感看的極為透徹,現在才知道全然并非如此。
她總以為人情淡薄,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那些深情終究是持續了一生一世。
無論是她,還是燕兒,其實得到的比想象的還要多。
這樣想著的時候,前世那些遺憾,便有些許釋然了。
前世已經過去,那么今生呢,聽著曾憶的意思,只怕還是和前世一模一樣的命。
命理是相通的,是不是意味著,今生的一切依舊無法改變了。
那么薛燕呢?
即便薛翎刻意壓制,一股悲傷依舊悄然襲上心頭。
曾憶沒有說話,只是看向了薛翎,少女纖細的身姿散發著一種迷茫的感覺。
曾憶說不出是歉然,還是心疼。
或者說,并不止是歉然,而是從內心深處油然而生的一種無力之感。
在別人眼里,即便看到薛翎對薛燕的在意,但是也只以為,薛燕只是一個妹妹。
若是薛燕有個三長兩短,對于薛翎來說,她無非就是失去一個姐妹而已,也就是多一些遺憾,并不會影響到薛翎的一生。
只有他知道,薛翎,薛燕,還有他的一生早已經被薛家的禁咒之術綁在了一起。
薛翎用咒語回到這一世,若是改不了薛燕的命運,便也只能在這段悲劇之中重復往返,直到魂飛魄散。
曾憶心里了然,薛翎明知道自己的心意,卻不敢回應他,只怕也是因為這個緣由。
而現在,她回應了,而他想要的也絕不僅僅是這三四年。
他的心里,其實比蔣序文更亂。
此時,薛燕一張臉已經慘白,她站起身來,纖弱的身姿帶著一點點的顫抖。
長長的廣繡,不小心的帶翻了桌上的墨汁,
漆黑的墨汁打翻在了宣紙之上。
那墨汁一點點的侵染開來。
絲竹忙過來收拾。
曾憶的神色,落在了宣紙之上,臉色有了變化,從一開始的疑惑,到了后來,帶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明朗之色。
“慢,”
曾憶喊了一聲,“阿翎,命數有變。”
這樣自然的稱呼薛翎的閨名,此時卻無人在意調侃,都順著曾憶的目光看了過去。
薛翎亦是轉過頭看了過去,
只見被墨汁侵染了那個序字的上半部分。
只獨獨的剩下底下的一個予。
蔣序文聞言,也是一喜,行了一個拱手禮,恭恭敬敬的問道,“先生,何解。”
曾憶說道,“去廣留予,便再無拘束之意,而予又有給予之意,命數或有轉機。”
他上下的打探著蔣序文,沒有繼續的說下去,“尊從你的內心,或可如愿。”
薛翎看著那張紙。然后看向了曾憶,她是信任曾憶的。
一個人的一生何其重要,曾憶絕不會為了哄自己歡喜而說謊。
但是或有轉機四個字,卻又讓薛翎不敢太抱有期望。
蔣悅也站了起來,關心的問道,“時月,可否說的再具體一些。”
曾憶見蔣悅開口,拱手道,“薛太太,這命理之說,不可過于執著,序文年歲還小,這世間還有一句話叫做人定勝天。命理出現轉機之意,便是與天搏命,是好是壞,便在于他自己了,”
蔣悅點頭,“時月說的極好,與天搏命,人定勝天。”
她對著蔣序文說道,“序文,曾先生說得這些,你明白了嗎?”
蔣序文躬身朝著曾憶行了一個大禮,“曾先生開解,我會銘記于心,多謝姑母。”
蔣悅感嘆的說道,“薛家便極擅長卜筮之術,我從前也不太信這些,不過現在想著,偶爾聽聽也是不錯。”
正好蔣媽媽端著荷花酥和荷葉羹過來,這事情便是岔開了。
一時間,便從吃食說了開來。
天色漸晚,晚飯便擺在了屋內。
蔣悅和吳氏便先行去準備,幾個女孩子也起身準備離去了。
“阿翎,”曾憶對著薛翎說道,“可否留下,我有話想要與你說。”
曾憶的臉上神色凝重,必是正事。
蔣聽雪也識趣的沒有等著薛翎一起走。
整個涼亭十分的安靜。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曾憶才說道,“燕兒的病,你之前與我說過,或許可以依賴于蠱蟲,能具體說一說嗎?我曾家所學,或許并不能給你多少幫助,但是以你我的關系,替你分擔些許也是分內之事。”
薛翎早已經猜到了曾憶留下,必是詢問關于薛燕的事情。
她拿出袖中的寒玉瓶。
放在了曾憶面前。
將這歡顏蠱蟲的特性簡單的介紹了一遍。
然后才說道,“爹爹所學更勝與我。爹爹再世之時,必然已經嘗試過數次,我也是一樣。”
提起這個,心里滿是有遺憾,“你知道我看著這蠱蟲的心情嗎,明明希望就在眼前。但是卻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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